蜘蛛冷冷的站在那里，車水馬龍之間。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他只覺得眼睛里面只容得下一個阿明，而阿明就是年少時的模樣，只不過，眼角多了一些皺紋。

    蜘蛛也不知道為什么，離的距離不近卻看得那么清楚，程嘉牧站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中央，整個人愣愣的，似驚似喜，似哀似傷，五位陳雜，這種復雜的感覺，他表現(xiàn)的很好，程嘉牧只是怔在那里，仿佛腳底生根一樣，他的眼睛里面帶了一點渴望，又十分矛盾，似乎是希望阿明能夠發(fā)現(xiàn)他。

    但又希望他不要看見自己，此時的場面，像是凝固住了，可是阿明仿佛有了心靈感應一樣，突然之間看向了程嘉牧，一時之間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同時停止了動作。

    飾演阿明的霍逸，表情也十分到位，原本攙扶著妻子，臉上洋溢著為人父的幸福，可這個時候，卻好像六神無主一樣，恨不得想把身邊的女人的手甩開，但他終究忍住了。

    他們兩個人隔著一條馬路，只是怔怔的看著，飾演妻子的女演員，推了推霍逸，念出一句臺詞：“老公，你在看什么呢？”這個時候，蜘蛛，突然沖著阿明笑了一下，程嘉牧非常到位地表現(xiàn)出了那種想要祝福，想要表示自己其實過得很好，但又掩飾不住內心的悲傷，他嘴唇微微上揚，似乎是要扯出一個笑容來，可以，眼角卻一下子濕潤了。

    程嘉牧的視線變得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哭了出來。此時，宋臣十分滿意的喊了“卡”，然后通知道具組布置車禍現(xiàn)場。

    很快下一個鏡頭開拍，仍然是從這里開始，蜘蛛愣愣的站在中間，因為腦海中想到的事情太多，一時之間忘了自己站在那里，他往前走路，突然之間，一輛車開了過來，霍逸一下子向前奔了過去。飾演妻子的女演員，試圖抓住她的手，卻根本已經來不及，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一下子推開了程嘉牧，自己則被疾行而來的車撞翻。

    下一個鏡頭就是，道具和化妝師將霍逸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做了出來。程嘉牧沒反應過來似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剛剛扮演那名妻子的女演員，挺著大肚子，踉踉蹌蹌地跪在老公的身邊，也開始大哭。

    可是當她看清了蜘蛛的臉的時候，突然之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樣，狠狠的將他一推。蜘蛛臉上仍然掛著淚痕，想要撲過去觸碰一下霍逸，可是，阿明的妻子死活不讓他靠近，蜘蛛看到阿明的妻子身懷六甲，似乎是隱忍著自己內心的情感，生怕自己會不小心讓阿明的孩子也出也跟著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一邊流著淚一邊向后退了過去，一直目送著阿明離開。拍完這場戲，程嘉牧的情緒還沒有平復，仍舊任由眼里的淚水仍舊在往外涌。

    助理趙康樂連忙過來給他遞紙巾，程嘉牧說聲“謝謝樂哥?！被粢菀矎牡厣险玖似饋恚纳砩线€沾染著糖漿做的血跡，頭上還因為特效化妝，往下流著血，看起來有一點猙獰，霍逸著到程嘉牧面前，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語氣中充滿了寵溺：“傻瓜，你是入戲了嗎？”

    程嘉牧揉了揉眼睛，看著幾乎像個喪尸一樣的扮相的霍逸，忍不住裂開的嘴角：“你現(xiàn)在看起來像是隔壁行尸走rou劇組走錯了的?！?/br>
    霍一也哈哈大笑。他心情不錯，見自家媳婦從戲里的情緒走了出來還能跟他開下玩笑，突然覺得這樣跟媳婦搭戲其實也挺有意思的。宋臣走過來說：“今天你們的情緒非常好，不如咱們把最后一場戲拍完好了。”

    程嘉牧問：“最后一場戲，那不是蜘蛛已經年老的樣子嗎？”如果這樣的話，特效妝容還有重新畫，他剛剛化了個中年人的妝，但是中年的戲還沒有拍完，直接跳到最后一步的話，還需要重新化妝。

    第81章

    程嘉牧有些害怕在他臉上沒完沒了地涂抹膠水似的特效化妝品，不過宋導接著說：“沒錯，你現(xiàn)在的情緒特別好，最后一場戲是整個電影的高潮，我覺得你趁現(xiàn)在把它拍出來應該比較好，能行嗎小牧？”

    程嘉牧聽宋導都已經這樣說了，自己不好反駁，只好點頭道：“我試試?！彼纬颊f：“很好，那現(xiàn)在就化妝吧！”

    程嘉牧化好了妝，這是一個老年人的特效妝，頭發(fā)花白，鬢角斑駁，臉上也增添了一些皺紋。

    他拄著拐棍兒，有些步履蹣跚的走在一片墓地里，陽光灑在他的頭上和身上。給花白的頭發(fā)鍍上了一層金邊，看起來十分安詳。

    程嘉牧在公墓里慢慢的走，好像十分熟悉，他走到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將手中帶著的包打開，從里面拿出準備好的酒和貢果。

    墓碑上的東西非常齊全，是剛換過的新花，香爐里面的香還沒有燃盡，墓碑前的臺子上面擺著的新鮮貢果，和剛燒過紙錢的痕跡，這片公墓很大，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么人，此時是清明節(jié)之后，程嘉牧每年都要來，可是在清明節(jié)當天卻不敢出現(xiàn)。

    因為他怕會碰到阿明的妻子。那個女人也是真的愛著阿明，她等了阿明一輩子，她愛他，一輩子都沒有再嫁人，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其實也非常不容易。

    蜘蛛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常常給她寄些錢過去，可是全部都被退回來了。她沒有收下他的錢，于是他也就沒有得到她的原諒，失去了來公募探望他的資格。

    蜘蛛不怕阿明妻子的打罵，也不怕她的歇斯底里，卻害怕看見她絕望的眼神，以及阿明兒子，那個小孩子長得太像阿明了，一樣的明亮的眼睛，一樣的常常帶著笑意似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