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茜恨恨道：“躲不了！試問他有什么資格坐專機？春運高峰，專機，那是記者專機！有大人物盯上這里的事了，弄了大幫記者過來。杜慎行掛著我‘男朋友’的名頭，人家客氣，請他向我打個招呼。如果我不答應(yīng)，必定等來咱們商報老總的大令。不如含混著，沒有本報指令，到時我們還能借口正采訪彭氏躲掉一些事?！?/br>
    李曉蔓再無怨氣，“有大人物盯上”令她大為振奮，摩拳擦掌道：“總算有人管！”

    喬若茜沒吱聲，此大人物非彼大人物，她懷疑是女子俱樂部中閑得無聊的富太們玩正義游戲、將記者弄來。如果是明華家長互助會所為，向她打招呼的只會是于莉或彭BOSS。而且明華是以找回失蹤的孩子為目標(biāo)，弄一幫惟恐天下不亂的記者來這邊，只會給他們的行動添麻煩。

    至于會不會是ZF年前嚴(yán)打，她認為不可能，本省ZF肯定恨不能大事化小，哪會往南方招記者？而中~央注重的是經(jīng)濟發(fā)展，時近年關(guān)，一個落后省的刑事案件能引起多大關(guān)注？關(guān)注了也要按流程來，反應(yīng)不可能這么快。

    同一時間，身穿皮毛大衣的郭老大站在自家陽臺上抽煙，客廳和客房中呆著他的心腹打手們，主臥睡著他的老婆孩子。郭家母子受的是外傷，看上去嚇人，用不著住院，郭老大也不放心這關(guān)頭老婆孩子呆在醫(yī)院。

    能當(dāng)包工頭，郭老大就不是心慈手軟之輩，走過黑道，這幾年拉起工程隊也沒斷了以前的路子。綁票敢找上他的兒子，找死！

    他已經(jīng)查證死在街頭的綁匪不是出自他的工程隊，從情理上也沒有這種可能性。雖然他不可能給民工們結(jié)清工資，但也不像某些黑心包工頭那樣一毛不撥，哪怕自己手頭上一時不便，他也會想方設(shè)法給兄弟們發(fā)筆錢回家過年。

    他有這份良心，是因為他做過民工，又以講義氣立足道上。他是孤兒，沒有兄弟們幫襯哪能混出頭？

    他出生在盤嶺縣張家村，那村子離鎮(zhèn)上只有三四里，日子比深山小村好許多。但他爺爺沒本事，奶奶生了八個娃只養(yǎng)活兩兒一女。大概娃兒生太多身子骨垮了，奶奶沒等到兒女長大便一命歸西。他母親是他爺爺用閨女換的親，兩個兒子共一妻。他母親不會生，生來生去都是賠錢貨，只得了他這一個兒子。郭老大記不清自己的姐妹夭折幾個賣了幾個，只記得一個比他大四歲的jiejie，特地留著給他換親的。

    如果沒有滅村之禍，他會像當(dāng)?shù)厝艘粯娱L大，視賣女兒買媳婦理所當(dāng)然。

    “滅村之禍”緣于特殊年代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盤嶺縣清楚自家事，縣革~委會下令知青只能下放到各鎮(zhèn)附近的村子，鎮(zhèn)革~委會又派人送知青到各村、三令五申一番。

    村民剛開始不敢造次，后來不知誰起的頭，說山里出點意外，死人等閑事。于是合伙綁了女知青賣去深山，至于男知青，威脅他們敢往外說，上告他們睡了村里的姑娘小媳婦，那是要坐牢的！

    就這樣，此事被遮掩下來。村民們膽大了，再有女知青下放到村里，扣在村中。不樂意的打到老實，村里老少爺們將她們輪個遍。那會郭老大年僅八歲，沒那能耐，隨眾圍觀。

    此舉激怒了男知青們，趁山民不備逃出村。村里人發(fā)現(xiàn)后，全村男人出動抓人。附近幾個村也干了同樣的事，得信后一塊幫著追。男知青們不惜以命相搏，死了幾個，末了只逃走一位體力最好的男知青。

    這位男知青不敢坐車，東躲西藏徒步逃到省城，找上紅~衛(wèi)兵小將。

    在校學(xué)生大多是不夠成熟的熱血分子，根本沒考慮要查證，特么本省山區(qū)有買媳婦習(xí)俗是眾所周知的事！他們義憤填膺奔向京都上告中~央，沿路撒傳單。

    各級領(lǐng)導(dǎo)震怒，將村民所為定性為“破壞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罪大嚴(yán)極”，下令一查到底、抓捕反~革命分子。

    山民武力對抗ZF是常態(tài)，老話說“法不則眾”。然而非常年代不講這套，文~攻武~衛(wèi)誰怕誰？盤嶺縣安置了知青的村子都被清查，少一個知青，全村男人抓走，反抗的擊斃。

    村委會報意外死亡沒用，省~革委會發(fā)橫了，下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失蹤知青真的死了或找不回，全村男人以“反~革命”罪判死刑！那年頭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可別想有個好，“失蹤”女知青即使找回來了，首惡也是槍斃，從犯勞改。

    張家村最重，沒被當(dāng)場打死的，不分男女老少游~街示眾【注】后統(tǒng)統(tǒng)槍斃——賣掉的女知青不需要他們招供賣去了哪兒，男知青們知道，早先逃掉的那位帶走了消息。

    張家村被滅村也不冤，且不提有男知青被他們打死，他們還公然將抓回村的男知青當(dāng)人質(zhì)，將遍體鱗傷的人質(zhì)懸掛在村頭威脅ZF。但那時的主流意識是“為革~命犧牲無比光榮”，人質(zhì)阻攔不了革~命隊伍的進攻，只帶來滅村之禍。

    你說孩子無罪？哈，那年頭幾歲孩子是“反~革~命分子”一樣槍斃。至于嬰幼兒，大火燒村哪能活下來。郭老大因為是男孩，事先和別的小毛頭一塊被大人藏到附近山上，逃過一劫，而他爺爺大爸小爸母親jiejie，是死在武斗中還是被槍斃了，他不清楚。

    當(dāng)時守著他們這些孩子的是白發(fā)蒼蒼的張祖爺，見村子被焚一口氣喘不上來嗚呼哀哉。小孩子在山中無法活命，跑到鎮(zhèn)上乞討。鎮(zhèn)上人不敢收容，把他們轟走。

    郭老大機靈些，領(lǐng)著一幫毛頭沿公路流浪，餓了摘地里的菜生吃。為免被抓，毛頭們都改了姓，趙錢孫李瞎改一通，郭老大的母親姓郭，他隨了母姓。

    途中有的孩子死了，有的被沒兒子的人家收養(yǎng)。到后來只剩一個跛腿的、一個兔唇，還有滿臉兇相一看就不像好孩子的郭老大。

    流浪年余，他們歪打正著來到盤嶺縣城，被縣福利院收留。起初還好，沒人知道他們是張家村遺孽。但小孩打鬧在所難免，有回跛子和兔唇干架，漏口說出惡名在外的老家。

    所幸時過境遷，又是本鄉(xiāng)本土，倒也沒人將他們綁送公安局。但他們被福利院的孩子孤立了，大人也對他們側(cè)目，生病都沒人管。后來跛子、兔唇先后因發(fā)燒無醫(yī)治病死，只有他命硬活下來。他從沒承認過自己是張家村人，說和那兩人是乞討時遇上的，他又不姓張，那兩人胡亂攀扯他。

    福利院只管到孩子初中畢業(yè)，他畢業(yè)后申請去了知青農(nóng)場——那次殘酷鎮(zhèn)壓后，盤嶺縣不敢再將知青下放農(nóng)村，搞了一個農(nóng)場安置。

    他到農(nóng)場不久，知青開始回城。他跟著跑到省城，從做小工開始，苦活干過黑道混過，終于混到手中有錢手下有人，沒想到竟有人敢老虎頭上撥毛，朝他老婆孩子下手。

    郭老大又點著一枝煙，他在等消息，那幫綁匪沒死光，司機和那個被人甩到街上擋車的昏迷男活著，且看警察從他們口中審出是哪路妄八蛋。

    這時郭老大的女兒跑來陽臺，他眉一皺，嗡聲嗡氣道：“怎么沒睡？”

    女孩已經(jīng)十三歲，父母長得都不怎樣，她也欠缺少女最愛的美色，有點小自卑?？锤赣H臉色不大好，怯怯垂下頭，雙手舉起無繩話筒：“媽讓我守著電話?！?/br>
    郭老大接過電話，做了個手勢揮退女兒。他老婆是省城郊區(qū)的菜農(nóng)之女，夫妻倆都重男輕女，因女兒生在計劃生育嚴(yán)格執(zhí)行的80年代，而郭家已成功落戶省城，女兒一直沒上戶口就這么混著。不過他們比父祖輩好許多，家里也不缺錢，沒少過女兒吃穿，還交增讀費讓女兒上學(xué)。白天郭太逛街沒帶上女兒，是她要做寒假作業(yè)。

    電話是高總的秘書打來的，郭老大一聽下意識挺直背，平日和他打交道的是江主任，老總的秘書遙不可攀。

    秘書的話很簡短：“你太太兒子出了意外？高總很關(guān)心，你不要沖動，相信ZF?！?/br>
    郭老大連聲應(yīng)是，心里犯起嘀咕：難道綁架是沖彭氏來的？不會吧，綁了他的兒子能威脅彭氏？就算他怒而和對方血拼，被逮捕了，也扯不上彭氏。

    作者有話要說：　　游~街示眾：這種事咱們不陌生。但本文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話說N遍。前前后后所寫的全是架空，地名更是架空，不要聯(lián)系現(xiàn)實。

    。

    ☆、第七章、于莉筒子殺來了

    郭老大等到凌晨也沒等到警方那邊的關(guān)系遞來準(zhǔn)信，卻從黑道那頭獲知朝他妻兒下手的是他的老仇家。那也是一個包工頭，兩人互相搶工程，各有勝負，結(jié)下難解之怨。如果不是高總的秘書警告在先，他今晚不帶人打過去，天亮后必定沖去算賬。

    但要他就這么忍了，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他想搞工程偷工減料是常態(tài)，老仇家還特別黑，或許那家伙承建的工程出了大漏子，急需一筆錢上下打點，否則不至于違背道上不累及家眷的規(guī)矩。

    MD不管是不是這樣，都可以由此入手！他思襯一陣，狠狠按滅煙頭，轉(zhuǎn)身走進客廳。

    他家住的是三室一廳，客房不夠眾手下休息，好在客廳夠大，可以打地鋪。四個守夜的心腹正在打牌，聽到陽臺門響，齊齊起身喊了聲“老大”。

    響亮的聲音驚醒打地鋪的壯漢們，一個個跳起身摩拳擦掌。

    郭老大擺擺手，命他們稍安勿躁，然后壓低聲說出琢磨好的陰損主意。

    連夜布置行動的各方勢力不少，包括郭老大的某位老仇家。

    郭老大得到的消息大錯，某仇家并沒有朝郭家婦孺下手，連這事都不知道，因為街機廳前的案子發(fā)生沒一會，他的小妹被綁架了！他小妹年方十七，替他家?guī)『ⅰ．?dāng)時他老婆準(zhǔn)備做晚飯，看醬油不夠，讓小姑下樓去買，結(jié)果小姑一去不回。萬幸天氣冷，他小妹沒抱著孩子一塊去。

    話說今年有些邪乎，以往年前年后也是案發(fā)高峰期，但多為小偷小摸，或在街頭搶錢包之類，不至于如此囂張地到處綁大姑娘，更不會公然惹上包工頭們，他們都有自己的勢力，此舉簡直是打上家門，不反擊別混了！

    如此這般，今夜和進入臘月后的多個夜晚一樣，在守法良民們不知道的地方發(fā)生多起械斗。因無人報警，警察沒出動——警力配制有限，黑吃黑的，沒鬧到場面上管個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