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妼唇角勾了一下, 又立馬正色著道：“哀家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彼袝r(shí)候覺得姚喜同她頂嘴很有趣，有時(shí)候又覺得吩咐姚喜一點(diǎn)小事也要哄騙威逼齊上陣, 麻煩得很。

    “奴才遵旨?！币ο策@才走了過去, 站在太后娘娘身邊拿起筷子要替娘娘布菜。

    “坐下！”萬妼又道。她有點(diǎn)心累, 感覺姚喜是戳一下動一下，不戳就不動?！白騼阂矝]見你客氣??？”昨天姚喜不僅吃飯的時(shí)候不客氣，更膽大包天的是明知她嫌棄還敢貼過來惡心她。

    后來萬妼才想明白，姚喜不是故意惡心她，是想著晚上就要離開皇宮了, 借著開玩笑的機(jī)會抱抱她，好給自己未來數(shù)十年痛苦煎熬的相思?xì)q月留點(diǎn)念想。

    唉——

    “奴才不敢。奴才私逃出宮對不起娘娘，不敢與娘娘同席?！币ο苍贈]了往日的嘚瑟勁兒，對太后娘娘前所未有的恭敬。

    萬妼臉上又有了笑意，聽姚喜這話里的意思，是知道錯了不會再想著出宮了？她心情正好著，姚喜又來了句：“奴才想出宮無論如何也該請示娘娘的。娘娘性子這樣好，又體恤底下人，自然會答應(yīng)奴才的請求。”姚喜打算先把太后娘娘捧得高高的，再提出宮之事娘娘也就不好意思不答應(yīng)了。

    她還是太稚嫩了。對于太后娘娘而言，從來不存在不好意思這種說法。

    “哀家性子好？瞎話真是張口就來。不用給哀家戴高帽，你一心要出宮哀家也沒有攔著的理?！比f妼說完這話見姚喜一臉欣喜心里更不痛快了，但面上仍是笑著的：“只是哀家賞你的八萬兩銀票是納你做男寵的聘禮。既然你不愿做哀家的男寵，于情于理那聘禮都該原數(shù)退還給哀家對不對？哀家總不能人財(cái)兩空吧？”

    萬妼看著瞬間高興不起來的姚喜，心里冷笑：小東西。就你那點(diǎn)心眼子也敢跟哀家斗？

    姚喜聽娘娘說愿意放她出宮差點(diǎn)激動得磕頭謝恩，但馬上又聽娘娘說要她還回那八萬兩銀票，心瞬間像在臘月寒天被澆了盆冰水。太后娘娘的話很在理，她要出宮不做娘娘的男寵當(dāng)然要把收下的東西還給人家?？墒悄前巳f兩銀票丟了??！

    “奴才正要告訴娘娘。昨夜奴才與刺客打斗時(shí)似乎把銀票弄丟了……”姚喜委屈著道：“不知道有沒有哪位jiejie或者公公，撿到上交與娘娘？”

    萬妼冷冷地看著姚喜，質(zhì)問道：“什么叫與刺客打斗時(shí)丟的？你的意思是不護(hù)駕也不會丟，歸根結(jié)底要怪哀家咯！還什么有沒有人撿到銀票上交給哀家？你的意思是哀家收了你的失物貪沒下故意不告訴你咯！姚喜你好大的膽子！”

    “奴才萬萬不敢有這樣的念頭啊！都是奴才的錯，與娘娘無關(guān)?！币ο糙s緊跪下了。

    和娘娘說話真的好累，稍不留神就是滅頂之災(zāi)啊！

    萬妼就是故意逗姚喜，也怕把她嚇破膽，萬一以后姚喜再不敢和她頂嘴多沒勁??？打一巴掌得給顆甜棗。萬妼換了溫柔可親的語氣道：“別動不動就跪。過來坐下吧！”

    姚喜只得照太后娘娘的旨意，挨著娘娘坐下了。

    萬妼親切地給姚喜遞上銀筷道：“來。老規(guī)矩，給哀家試毒吧！”

    姚喜的臉唰地白了。

    萬妼想著姚喜還得養(yǎng)身子，不能嚇得她吃不好飯，便拿起筷子先夾了口菜吃下道：“哀家逗你的。已經(jīng)有人試過了。”說完拿下姚喜手里的銀筷，指著一碗坐在爐子上溫著的粥對姚喜道：“把那個喝了。一滴不許剩！”

    心情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姚喜覺得自個兒遲早會被嚇出心臟病。她用布巾子墊著手，端過爐子上那碗冒著熱氣的粥，低頭吃起來。粥里好像有紅豆和大棗，她不喜歡大棗的味道，咽得很艱難。

    姚喜正用著粥，在一旁不用膳專心看著她的萬妼慢悠悠地道：“什么時(shí)候公公把銀子還給哀家，哀家什么時(shí)候同意放你出宮?！?/br>
    “咳咳……”姚喜差點(diǎn)被嗆死?？磥沓送蹬軟]有別的辦法了，她把自己賣了也換不回八萬兩雪花銀??！

    萬妼伸手替她順著背道：“公公別急?。“Ъ姨婺闼氵^，不是絕無可能的。少監(jiān)的月俸加哀家宮里的月銀，每月就有好幾兩呢！”萬妼偷樂了一會兒接著道：“你不出宮就還是哀家的男寵，以后每侍寢一夜哀家還可以另外給你……”她掐著指頭算了算：“二兩。別嫌少，香滿樓正當(dāng)紅的姑娘一夜也才二十兩銀子，可是別人會琴棋書畫吟詩作對。你才藝上差了許多，哀家又是你唯一的主顧，價(jià)格自然要低些。”

    “……”姚喜無話可說。她的心算很好，侍寢一夜二兩銀子。哪怕她夜夜伺候娘娘，再算上賞賜俸銀什么的除去零頭，八萬兩她至少要掙一百年！更別說她根本侍不了寢，再呆下去隨時(shí)可能會穿幫。昨天太后娘娘還嫌棄她得很，今日不知怎么了，又是摸她手又是順?biāo)?，絲毫看不出娘娘覺得她的身子惡心。

    娘娘春情萌動之時(shí)，就是她血染皇宮之日啊！這個血當(dāng)然是指脖子上的血。

    “娘娘的意思是，一百年后放奴才出宮么？”姚喜已經(jīng)喝完了粥，肚子暖暖的很舒服，心里卻被石頭壓著，壓著她的石頭上寫了三個大字——“八萬兩”！

    一百年后出宮？出殯還差不多。

    “誒咦~用不了那么久?！比f妼繼續(xù)逗弄著姚喜道：“你忘了如果你差事辦得漂亮或者立了大功，哀家會有額外的賞賜?！?/br>
    姚喜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光，娘娘賞賜人是真大方。她掙錢倒不是為了還那八萬兩，而是為出宮過日子攢銀子。娘娘這帳她真的還不清，只能賴掉了。

    想到立功，姚喜厚顏無恥地忝著臉對太后娘娘道：“那奴才敢問娘娘……救駕算立功么？”

    萬妼寵溺地戳了下姚喜的額頭道：“當(dāng)然算啦！而且是大功一件，哀家不僅不計(jì)較你偷逃出宮一事，還要對你大加賞賜呢?！比f妼壞笑著站起身，領(lǐng)著姚喜去了大殿。

    她剛才只顧著看姚喜吃飯，自己沒吃多少東西，不過她昨晚等傅太醫(yī)進(jìn)宮的時(shí)候吩咐小廚房做了東西吃，早上并不是很餓。

    姚喜心花怒放地跟在太后娘娘身后。娘娘真的是她的救世主，每次她陷入絕境的時(shí)候娘娘就會出現(xiàn)拉她一把。她又忽然覺得很對不起太后娘娘，娘娘對她那么好，她卻一心想著離開娘娘。

    可是一想到馬上能拿到娘娘的賞賜，姚喜的心情又愉快了起來。

    “你救了哀家兩次，非無價(jià)之寶不能匹配你立下的赫赫功勞?！比f妼走到書案前拿起毛筆，一筆而就四個大字——“忠肝義膽”。

    “小姚子，領(lǐng)賞吧！”萬妼笑著擱下筆，看向目瞪口呆的姚喜問道：“怎么？不滿意哀家的賞賜？”

    “奴才謝娘娘賞?！币ο补虻仡I(lǐng)了賞，心里卻十分委屈。

    合著是這么個無價(jià)之寶。娘娘也太摳門了，大金條子呢？大銀錠子呢？就賞她一幅不敢賣出去的字兒？哼！

    ***

    明成帝上完早朝才來的太后這里。

    他昨夜沒怎么睡，半夜聽說太后宮里又進(jìn)了刺客，他扔下諸事和皇后一起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結(jié)果太后讓他回去歇著明日再來。他哪里歇得下去？假太監(jiān)的事查到半夜，又查出一個。去太和門上朝前聽唐懷禮說，近天亮的時(shí)候又查出來一個。

    前前后后三個假太監(jiān)……

    宮妃們承恩的機(jī)會不多，懷上皇嗣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難免就有人動歪心思，承恩之后與人茍合豈圖懷上孩子冒充皇嗣。

    那三個假太監(jiān)還只是這次查出來的，以前宮里不一定出過多少這種事呢！明成帝懷疑自己那些兒女中，根本沒幾個是親生的。明成帝想起前段時(shí)間萬妼跟他說馮忻長得不像他，他還替馮忻辯解，說自己也不像先帝爺難道也不是先帝爺親生的？

    萬妼揶揄他，讓他派人去查查，沒準(zhǔn)有驚喜。當(dāng)時(shí)他只當(dāng)萬妼是胡言亂語，現(xiàn)在一想……明成帝有些頭疼。

    萬妼剛賞完姚喜字畫，吩咐她道：“裱上掛值房里吧！”

    裝裱？姚喜頭都大了。她現(xiàn)在一窮二白的，哪有錢找人裝裱。而且這是太后娘娘的墨寶，怎么也得找榮寶齋的師傅做……

    蒼天??！窮死她算了！

    字的墨跡已經(jīng)干了，姚喜走到娘娘身邊，小心地把紙卷起來。外面有宮女傳皇上來了，萬妼捏了捏姚喜的小臉道：“回去吧！沒有哀家的旨意不許出宮，裝裱之事就找要出宮辦差的太監(jiān)幫你辦吧！”

    明成帝一進(jìn)殿就看到萬妼一臉燦爛地笑著在摸那個叫姚喜的小太監(jiān)的臉。

    真是沒眼看！他尷尬地別開頭，等那太監(jiān)走了才走到萬妼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