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萬里_分節(jié)閱讀_104
侍官偷偷揩了把額上的汗,低頭道:“被幾族的精銳圍攻,自戮而死。死后人頭被割下,舊部費盡千辛萬苦才搶奪回來。” “他守的安遠關呢?” 皇帝將那干癟的人頭放回了匣子,旁邊的婢子立馬呈上一條明黃的絹帕供他仔細擦手。 胖胖的男人瞧了一眼他的神色,才喏喏應道:“沒.....沒了?!?/br> 嘭的一聲!嚇得侍官一下子癱軟在地,他哆哆嗦嗦地看向皇帝,只見那皺紋橫生的臉上滿是怒意:“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么?侍官腦內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補充道:“高將軍并未有通敵叛國的嫌疑,微臣跟隨他數(shù)月,并未有什么來往?!?/br> 頭都在這里放著了,再說什么通敵叛國有何意義!皇帝扶著床榻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指了指侍官:“愚蠢!你這監(jiān)軍做的簡直是毫無用處!高明威一死,安遠關群龍無首,此時你不留在那里收服勢力,為何要跑回都城?!” 侍官心里欲哭無淚,還待在安遠關收服高將軍遺留下來的勢力?現(xiàn)在安遠關被北族人殺的連老鼠都不剩一只了,舊部全都退回到關內休整了,他留在那里是給人當靶子嗎! 想到這里,侍官未免有些不忿,他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竟直接說道:“陛下有所不知,不光微臣一人回來?!?/br> 話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可說出去的話哪有撤回的道理。皇帝聽見這話,再一深思其中所含的意義,登時便是眼前一黑,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人眉目一豎,上前先是將皇帝扶到床榻間,然后反手便是一記耳光。直打的那侍官掉了三顆牙,流了一嘴的血。 “你、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做何打我!” 侍官被打懵了,回過神來便想找那老人拼命,還沒等他撲上去便被幾個侍衛(wèi)架住了。 老人給皇帝順了順氣,低聲勸慰道:“陛下莫要太過于心急,此等不忠之人還是趁早處理了吧?!?/br> 皇帝無力地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門外。 幾個侍衛(wèi)頓時會意,一人拿布塞住侍官的嘴,另一人直接上前便是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連血都沒灑出來幾滴,這人便斃命了。 大殿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就像誰也沒有來過似的。身旁的侍婢們早已退下去煎藥了,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皇帝與老人兩個喘氣的。外面天色漸漸沉了下來,要下雨了。 皇帝半靠半坐在床榻間,再次仔仔細細地看著那顆人頭。他絲毫不畏懼那怒睜著雙眼的猙獰頭顱,他看著那雙早已癟進去的雙眼,似乎還能通過那里看到一個正在不甘、不屈地嘶吼著的靈魂。 “你認識他嗎?” 老皇帝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老人恭敬地回道:“高將軍在朝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那你說說,他為何會落得這個下場?!?nbsp;老皇帝最后還是拂上了頭顱的眼,只因那雙眼里有太多東西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他看不懂,也不想看。 “老奴只能說,” 老人委婉道:“將軍他運氣不好?!?/br> “高家只剩他一個了,” 皇帝不只是在嘆息還是其他什么,“想當初,他的字還是朕賜下的。高家的老夫人是朕的表姑母,也是個極為祥和的人吶。我記得她是......” “陛下,元景二年。高老夫人是元景二年冬走的?!?nbsp;老人提醒了一句。 “當時表姑母撐著身體給朕行禮,你曉得她是怎么說的嗎?” 皇帝半是譏半是諷:“她說高家世代為將,滿門忠良,不能斷在她手里。便懇求朕派她的孫子上戰(zhàn)場,同他的祖祖輩輩一樣鎮(zhèn)守邊疆。朕就、朕就答應了。” 高家最后落得個斷子絕孫的下場,他是兇手。剩下的話,皇帝沒再說出口,他又感到了一陣力竭。疲倦感如潮水般漫上了四肢,最后終于淹沒了他的大腦。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末了一歪頭便睡了過去。老人在一旁沉默地聽著,然后給皇帝改了條薄被,望了眼窗邊。 先是幾滴小雨落下,滴滴答答地打在琉璃瓦檐上,緊接著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響了起來。雨越下越大,這樣的天氣,再火熱的節(jié)慶也辦不下去了。都城終于又安靜下來,認命地被籠罩在陰沉又朦朧的天境之下。 這樣一場雨過后,最為炎熱的邊關便可以開始種下一季的糧食了。老人從懷里抽出張紙,又一絲不茍地將上面的小字讀了一遍。待確認無誤之后,便將其燒成了灰。 煙味驚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老皇帝,他恍惚間醒來,混混沌沌地問道:“發(fā)生什么了?” “無事,” 老人笑著道:“只是要結束了?!?/br> 老皇帝并未聽清他的話,只癡癡地點了點頭:“要結束了。” “陛下,安心入寢吧?!崩先诵θ菰幟?,不知將什么東西倒進了老皇帝的藥碗里,“待您醒來,便天翻地覆了?!?/br> 數(shù)日后,一封千里急信傳入沙漠。 信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書房,一只修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拾起了它。信上只有寥寥幾個字,男人大致一掃便看完了。他神色淡然,并未見有何表示,一邊慢條斯理地將信紙折起,一邊開口問道:“九獻行動失敗了?” “并未!”他的身后跟著個青面帶刀的男人,聞言立馬駁了一句,頓了頓又恭敬道:“還未傳來消息,想來統(tǒng)領應是到了太子附近,不能貿然行動?!?/br> “是嗎?”衛(wèi)從容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又道:“本王素來聽聞你武功高強,比之太子親衛(wèi)若何?” “若論直攻,屬下自人無人能比?!?nbsp;魏三絕垂下眼。 “好!”恭王大笑了一聲,又道:“那九獻呢?你似乎十分關注他?!?/br> “王爺明鑒,”魏三絕見他點破,也不否認,干脆利落地跪下道:“屬下對九統(tǒng)領之心日月可表。” “什么心?” 衛(wèi)從容來了興趣,頓時坐直了身體問道。 “護他一生一世之心?!?nbsp;魏三絕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xiàn)一幕幕有關那人的畫面,心下愈發(fā)灼熱。 男人指尖微微顫了顫,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隨即又說道:“本王允你一事?!?/br> 魏三絕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頓時充滿希冀地看向他。 “你若是能刺殺成功,” 男人垂下了眼,淡漠道:“本王便將九獻賜予你?!?/br> 第86章 就此逝去 沙漠的九月,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季節(jié)。它太過于變化無常,上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瞬也許就落下了大雨??芍^是既有秋日該有的天高云闊的灑脫,又有夏日怒而驚雷的凝重。 自與顧平大漠一別之后,晏無意二人便又踏上了旅程。兩人的關系雖與之前有了不同,但實際上又好像也并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兩人相擁而眠,又一同醒來,這樣的日子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是決計不敢想的。 天晴了啊。 晏無意走在后面,手里提了個空酒壺,目光從天邊的云彩收回,又慢慢落到前面青年的腰身之上。那日情動二人做了些逾矩的事情,打那之后秋秋就再也不讓他碰了。 只要一靠近他,男人一邊想著一邊躡手躡腳地靠近,等離青年只有幾步距離時忽然伸手捏了一把那柔韌的腰,低聲喚了一聲:“秋秋?!?/br> 青年的反應十分好玩兒,他先是一僵,然后一陣紅霞便順著耳根逐漸蔓延上了白皙的臉頰。晏無意從身后抱住了他,親昵地蹭了蹭青年溫溫熱的臉,語氣十分哀怨地問道:“為什么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