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萬里_分節(jié)閱讀_97
遠處走來一個體量高大修長的男人,他摘下兜帽,從懷里掏出張紙來二話不說便先遞李老過去。 “殿下,你要的圖紙?!?nbsp;晏無意溫聲道:“作為交換,您也該實現(xiàn)承諾了?!?/br> 太子欣喜若狂,接過那張紙,粗粗掃了一遍見上面每一點都標注的十分詳細,頓時笑道:“自然,溫述秋此人本宮也有所耳聞,聽聞他前幾日正被整個沙漠暗地里緝捕,現(xiàn)在應該是逃到了沙漠東頭吧。晏少俠若是快馬加鞭追趕幾日,定是能追上的?!?/br> 聽到‘暗地里緝捕’這幾個字,晏無意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一種恐懼漸漸從心間蔓延向心間。 萬幸現(xiàn)下知曉了秋秋的的消息,天大的事也能一起抗了。他呼吸粗重了一瞬,一撩袍擺便跪在了地上,端端正正一叩首,低聲道:“殿下,萬分感激。” 這一刻,晏無意所有的桀驁與漠然全部如雪化般消弭一空,只為感謝這個消息,便可再也不顧身份與顏面。 李清夷吃了一驚,俗話說男兒有三跪,跪天地、跪父母、跪大恩。只是一個生死未明的消息,竟值得晏無意如此對待? 可若是回憶起那青年,李清夷又無端覺得這樣鄭重的態(tài)度才配得上那個通透的人。他伸手入懷,毫無阻礙地摸到了那根白玉簪,觸手溫潤至極。李清夷捏了捏拳頭,忽然轉臉對太子低聲道:“我與晏兄多日不見,想寒暄一二?!?/br> 太子絲毫不查,仍然在看那張圖紙,只揮了揮手:“去吧?!?/br> 李清夷緩步上前,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男人:“還記得我嗎?” “清夷兄,” 晏無意順著他的手站了起來,笑道:“何事要你專程跑一趟?” “這個,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李清夷將簪子還了,望著男人狼狽憔悴的臉,突然又說道:“太子的消息是幾天前的,現(xiàn)下他應該在筑地里,狀態(tài)可能不太好。莫說是我告訴你的,我也只是為了.....無緣之緣罷?!?/br> 他雖語焉不詳,但晏無意天生一顆七竅玲瓏心,單單一提點便能懂剩下尚未出口的話。 晏無意神色復雜,略略一點頭便向來時的路掠去。 “先替我照看小顧幾日。” 他說道:“告訴他,再忍幾天疼就好了。” 李清夷看著早已大亮的天邊,想起玉簪華潤的觸感,不禁輕輕嘆了聲氣。 晏無意心急如焚,甚至連與太子虛與委蛇一番都沒有了心情,他腳下生風一路沿著來路向筑地奔去。狀態(tài)不太好?怎么個不好法?為什么去了筑地?有沒有受傷? 眾多疑問圍繞在他心頭,擾的人煩心倦目。輕功譽滿天下的晏大俠頭一次恨自己武功低微,不能插上翅膀一瞬間飛到秋秋身邊,他急的連兜帽也沒帶,風刺刺刮過臉頰,很快便吹皴了眼周的皮膚。 回想起地宮之中的血跡,男人攥緊了拳頭。秋秋,等我! 而此時的筑地之中,一個侍從慌慌張張地穿過長長的回廊到了大堂,門還沒進便撲跪在地上,迎著眾人的目光大聲道:“主子,人要不行了!” 恭王眉頭緊鎖,思量半天還是打算去看一眼,免得至關重要的人不明不白的便死了。他跟著侍從的腳步,一路走到地宮,推開密室的門便見溫述秋蜷縮著跪伏在床邊,懷里似是抱著什么東西,他的姿勢一看便知是在用全身保護那樣東西。 衛(wèi)從容心中一喜,一把將他掀倒,抬手便要抽出那樣東西。沒想到被溫述秋護的死死的,竟是連抽都抽不出來。他不信邪,手上一使勁,便硬生生將那東西從溫述秋僵硬的胳膊之中帶了出來。 青年慌亂至極,發(fā)了狠想要去奪,卻被男人一腳踩在地上。皂靴碾著青年的臉頰,他屈辱地趴在地上,毫無還手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翻動著那個本子。 衛(wèi)從容草草一翻便合上了,然后盯著自己這個懦弱的兒子看了半晌,左右手各捏一邊,笑道:“你還是不打算說嗎?” 見青年仍然死咬著唇不開口,他忽而放聲大笑,手上一個用力。 ‘嘶啦’一聲,溫述秋渾身顫抖起來,脆弱的紙張被接連撕了下來,飄飄忽忽如大雪般落滿了整間屋子。幾張紙蓋在了青年的臉邊、鼻端,聞著熟悉的紙香,溫述秋只覺萬念俱灰。 他心中不斷嘶吼著,靈魂深處不停叫喊著反抗,萬般心緒鼓動在腦海里,最后卻只能啞聲地說道:“不....” “現(xiàn)在呢?說不說?” 恭王腳下用力碾了碾青年的臉,看著他沾滿灰塵狼狽不堪地面頰,頓覺快意至極:“本子沒了還能再做,人若是沒了,便一了百了了?!?/br> 回答他的,只有大雪過后般的,青年的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頂鍋蓋跑 第80章 一瞬契機 地宮仍如昨天夜里一樣的寂靜,只有兩個明顯急促的呼吸聲昭顯著不同尋常。晏無意落在了筑地外的一株胡楊樹上,然后動作輕快地繞到了筑地后面,但是現(xiàn)在是白天,守衛(wèi)基本上都在筑地中,他根本沒有辦法從昨天那個偏門進。男人回憶了一下之前印刻在腦海之中的地圖,回想起似乎有一個小地道能直通到地宮。 他在筑地后面的陰影處來來回回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掩蓋在沙子底下的暗門。晏無意頓時大喜,他仔細掀開那個暗門,露出里面豎直的幽深通道,幾乎連想都沒想便矮身鉆了進去。 要不為何說晏無意是被焦急沖昏了頭腦呢,如果是擱平時,他怎會不檢查一下就貿然闖入呢。而此時的男人卻管不了許多,進入通道之后將頭頂?shù)男¢T又原樣關好,忙完之后才有功夫打量這個狹窄逼仄的小道。 路的深處是一片純然的黑暗,根本望不到盡頭,目之所及,便如墮入深海一般的窒息感涌上心頭。 晏無意只停留了一瞬便向深處奔越而去,他很少有這樣著急的時刻。 地道不比地上那樣炎熱,陰涼的風從不知名的角落吹拂過面孔,帶來一絲叫人頭皮發(fā)麻的涼意。 耳邊除了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靜謐地可怕。晏無意面色漸沉,咬緊了牙關,那鼻端不時傳來的些微血腥氣息、目不能視的前方甚至就連時不時冒出頭來絆人一跤的凸起石頭,都仿佛讓他回到了多年前的夏天。男人甩了甩脹痛的頭,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他不斷告訴心間那個壓抑著的聲音說,一切都已然過去,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是對失去的惶恐還是固執(zhí)地盤踞在心間,晏無意仍然會回想起那個喧鬧不止又靜的像天空一樣的夜。 在那個夏夜,是他的生辰,父母師長皆慘死于眼前,火光過處,只留下燃燒殆盡的灰燼。璇璣閣從那天起,便只剩了冰冷的屋舍和幾座沉重的墓碑。而年少的他顫抖著唇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吻過故土之后,便匆匆下山,再也不敢回頭望一次家的方向。 如今回憶來,竟是已有近十年了。自那夜之后,晏無意便深切明白一個道理,過去的便已是過去了,而只有抓住了的才是未來。 他的未來就在前方,等著他去迎回來。 地道似乎已快到盡頭了,前方隱約能看到一絲光亮泄露出來。晏無意在光亮處敏捷落下,伸手輕輕按了按那透光的地方,似乎是一道簾子?他不敢確定,便沒有貿然進去,而是選擇靠在門邊凝神細聽里面的動靜。 初時還沒聲響,似乎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說話聲,晏無意皺緊了眉頭,摒住了呼吸。 “你知道北方一共有多少個部族嗎?” 一個男人聲音低沉輕柔,似在與情人細聲調情一般接著說道:“不知道也沒事,本王來告訴你。北方共有大大小小三十二個部族,現(xiàn)如今這三十二個蠻夷之族卻聯(lián)合在了一起,這意味著什么?” 這是衛(wèi)從容的聲音,晏無意渾身繃緊,他聽清了那男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暫時不想計較這些。占據(jù)他全部心神的是,衛(wèi)從容在與誰說這樣機密的話題? 是自己的隨從?是九獻?還是......溫述秋? 晏無意不知不覺間已經攥緊了拳頭,他急急等待著那個人接下來的應答,只需要一個字,一個字就能讓他確認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呵,那又如何?。你與當朝是唇齒相依的關系,催動他人毀滅、踐踏國土,你只是在自取滅亡?!?nbsp;一道聲音緩緩響起,雖是沙啞至極,但也不難聽出它原先的清亮,溫潤青年捂著傷口,又笑道:“臭名遠揚,惡名留存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