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蒼老的如同耄耋之年的人，老總管微微瞇了瞇眼睛，躬身道：“遵旨，陛下?！?/br>
    一時之間，宮中頓時熱鬧了起來，燈火從東宮一路燃亮至圣上寢宮。太子此時還未就寢，接到傳召之后雖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穿好了朝服深夜覲見。

    走在路上之時，他瞥了一眼身邊的老太監(jiān)，低聲地問道：“公公，這樣晚了，父皇怎么還未休息？”

    “陛下本是休息了的，但是突然遭魘住了，醒來便定要尋殿下前來。老奴怎樣勸都無用?！?/br>
    “倒是辛苦公公了?！?nbsp;太子年輕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不知父皇近日身體如何，本宮忙于朝政，還望父皇莫要怪罪于此?！?/br>
    “殿下憂國憂民，陛下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怪您?！?nbsp;老總管笑著道：“殿下放寬心。”

    “公公這樣一說，本宮便頓覺踏實不少?！?/br>
    虛與委蛇過后，兩人相視，皆是一假笑。

    門外的小侍高聲唱著太子來到，年輕的男人站在門前，整了整衣冠才推開了門。在他到來之前，已有人在殿內(nèi)點好了熏香，那股子難聞的氣味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可是太子還是聞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那種味道悶臭且酸澀難言，像是雨過之后的一潭死水，又像是上京最冰冷的冬天。太子面上不動，卻悄悄摒住了氣息。

    他刻意放輕了呼吸，那種味道卻還是迫不及待地向他鼻子里鉆來。太子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捏在了一起，窒息的苦悶和煩躁感縈繞在他身旁，以至于使他忘記去聽父親的話。

    “我在同你說話！” 老皇帝氣的狠了，連自稱都忘了。他顫抖著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要你去尋的東西呢，可有找到？”

    “回稟父皇，兒臣無能，還未有母珠的消息?！?nbsp;太子回過神來，連忙恭聲道：“兒臣已在邊關(guān)廣布人才，若有母珠消息定然第一時間回稟給您。”

    他垂著頭，遲遲未見皇帝言語，太子有些不安地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老皇帝死死地盯著他，面目猙獰，青筋畢露。他咬牙切齒地叫嚷道：“沒用的東西！就會敷衍朕，你四哥早已尋到了那東西的下落，已經(jīng)著手開始為朕拿下了！”

    什么？！衛(wèi)從容竟也接到了這道旨意？

    太子心里猶如驚濤駭浪一般思緒翻滾，面上卻仍然是一片尊敬，他惶恐地跪地道：“父皇明鑒，兒臣確實已掌握到了那母珠的去向，但是消息來源尚不明確，兒臣不敢托大?！?/br>
    “從徴，你該知道為父的身體吧。” 皇帝突然溫聲開口道。

    太子衛(wèi)從徴不知他為何改變態(tài)度，只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父皇福澤深厚，此番病痛定是小人作祟，待兒臣為您取來母珠，定能長命百歲，重現(xiàn)當(dāng)年太祖輝煌?！?/br>
    恭維的話平時雖也并未少說，但此時太子卻有些說的不甘不愿。

    “你可知，朕在數(shù)月前做了個決定，” 老皇帝喝了杯熱茶，覺得絞痛的肺腑好受了些之后才有閑心思欣賞太子的表情，他悠悠道：“誰若能為朕取來解病的良藥，朕便重新考慮太子人選。”

    “什么？！” 衛(wèi)從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他面色極為蒼白，愴然欲泣道：“父皇，您為什么要這樣做，可是徵兒做錯什么了？您難道忘了母后臨終前的話了嗎？”

    提起已去的皇后，便是連鐵石心腸如皇上這樣的人都難免恍惚了一瞬，那個他曾經(jīng)最深愛的女人臨終前確實握著他的手，哭泣又留戀地說了些話。

    可是具體說的是什么，老皇帝早已記不清了，他連那女人長什么樣子都忘的差不多了。

    “朕當(dāng)然是記得的?！?nbsp;老皇帝冰冷的笑了笑：“但是誰的話都沒有朕的命來的重要不是嗎?！?/br>
    聽他此言，太子心里頓時一片怨懟，但此時明顯不是他翻臉的好時機。先不說其他幾個兄長和弟弟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那原本以為并無甚野心不顯山不露水的四哥，現(xiàn)下竟然也是個勁敵。

    若要整治著辜負(fù)了母后一片癡心的老匹夫，定是得先解決幾個兄弟的。太子心里下定了主意，又仰起臉哀傷地道：“父皇，兒臣定會為您的身體著想，即日起兒臣便動身前往漠北，親自為您取來靈藥，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br>
    “那朕便等著你的好消息了?！?nbsp;明黃色的軟被下伸出一只灰白干枯的手掌，拍了拍年輕人的頭頂。

    “兒臣遵旨?！碧右е李I(lǐng)命了，他迫切地想把頭上那只手拍開，那種又癢又惡心的感覺讓他渾身戰(zhàn)栗不已。

    他有些僵硬地告退，遲緩地走出了殿門。眼前的白玉路被月光映的如同細(xì)膩的沙洲一般閃著璨璨的細(xì)光，衛(wèi)從徵深深呼吸，吐出胸腔中憋悶已久的濁氣，再一次的告訴自己，莫要著急。

    那殿中的詭異味道，他已經(jīng)想起來了。他曾隨母親去拜會過病重的外祖，那會兒他還年幼，尚且記不清外祖是何等樣子，只記得那昏暗的房間中彌漫的也是這種憋悶的味道。

    若要讓衛(wèi)從徵找一個詞來形容這股味道，那便是死亡。老皇帝也走到這一天了啊，太子心里說不上是喜是憂，他定了定心神，喚來了自己的心腹。

    “你去打點行囊，即日起本宮將起身去漠北與明庭會合?！?/br>
    “殿下，那您在朝中的勢力......？” 下屬遲疑問道。

    “暫時交給我那群好兄弟吧，他們不是想要的很嗎？” 太子冷笑一聲。

    “這天下......將亂了?！?/br>
    與此同時，一小支隊伍也抵達(dá)了大漠，他們叩開了沙漠深處一座防備森嚴(yán)的筑地的門，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主人家。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關(guān)于晏無意那野獸般的直覺

    小無意：爹，我感覺你今天袍子要臟。

    晏父：？？？

    小無意：小師叔，我感覺你今天會屁股疼。

    顧清尋：？？？

    小無意：娘，我感覺你今天——嗷！我錯了！我啥都沒說！

    這件事告訴我們，野獸也是害怕笤帚的。

    第56章 長樂未央

    虎桌香案上早早供起了御賜的龍涎香，一片暗香煙霧繚繞在偌大的廳堂之間。筑地的正門已是打開，幾個美貌侍人引著身形圓潤的使官下馬前行。正廳門外，一個身著云白蟒紋袍，樣貌俊美無儔的男子恭敬地束手站在門邊。

    “恭王殿下，別來無恙啊。”那使官還未進(jìn)門便笑著沖男人一拱手：“殿下看上去與十余年前無甚改變還是那樣的豐神英武?！?/br>
    “王侍郎與本王一別十余年，自然是有些改變?！?nbsp;恭王親自將人迎了進(jìn)來，朗聲道：“使官路途辛苦，不如先休息一番？”

    胖使官顯然有些意動，猶豫了一下之后搖頭道：“殿下還是先接旨吧，耽誤了陛下的事情，就算下官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