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為了救人而受傷了，人活著不就是為了自己嗎？” 小孩垂著頭，額發(fā)掩著他的表情，只有聲音聽上去有些模糊。

    “是這樣的。” 青年閉上了眼睛，傷口的疼痛被冰涼的藥膏緩解了，他放松了神情笑道：“不過也不全是這樣的?！?/br>
    “我會救人，不僅因為我是個大夫，能夠救人，更多的是......” 青年揉了揉小孩的臉：“更多的是我不想看到病人與他的親人愛人分別，更無法去想象他們失去的痛苦?！?/br>
    “人活著可以為了自己，但不能全部為了自己。任何時候都要想一想那些心系在你身上的人，他們會為你的痛苦而痛苦，為你的死亡而絕望?！?nbsp;青年接過孩子手中的藥瓶，站起身來：“你現(xiàn)在不會懂，將來可能會懂?？傆幸恍┤耍茸约褐匾??！?/br>
    “我沒有這樣的人?！?nbsp;孩子倔強地抬起了臉，眼眶發(fā)紅。

    “我比你稍微大一點兒的時候，也固執(zhí)的認為不會有這個人?！?nbsp;青年聽到孩子聲音里的哽咽，心里微微一顫。

    “那現(xiàn)在呢，你有了嗎？” 孩子低下頭，飛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同時也錯過了青年那溫柔至極的笑容。

    “是?！?nbsp;溫述秋擦了擦孩子的小花臉，低聲笑道：“那個人在后來終于來到了，不早不遲，我們遇見的剛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會比較忙QAQ！

    第54章 云淡風(fēng)輕

    倩文只是個不足十歲的孩子，尚且還不能理解青年那些話的背后究竟經(jīng)過了多少難以想象的痛苦。他看著青年的臉，月光透過窗欞柔和地灑在那張同樣溫雅的臉上，青年的眼睛雖然黯淡無光，卻并無為之不平的神色，他的唇角仍然微微翹起。

    “哥哥，你會難過嗎？” 孩子沒頭沒尾地冒出來個疑問。

    “會啊?！?nbsp;溫述秋正在收拾包裹里的衣物，聽到孩子的話語，不禁好笑道：“沒有人不會難過，我也不例外。”

    “可我看你并不傷心?！?nbsp;小孩跑過去，趴在青年的膝頭仰起臉：“如果是我看不見了，我定是非常難過的?！?/br>
    “.......” 青年手下動作頓了一瞬，將衣物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回到了包裹里面，順手揉了揉孩子的頭才開口道：“其實我也不高興過一段時間，可是后來想通了。這樣的事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要學(xué)著接受它。有時可以和和苦難生活在一起也是一種幸運?！?/br>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nbsp;孩子搖了搖小腦袋，又說：“但我很喜歡你，你比鎮(zhèn)子上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好。”

    “榮幸之至。” 溫述秋被孩子正兒八經(jīng)的語氣逗樂了，又捏了捏他的鼻尖：“你會懂的，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什么難懂的道理?！?/br>
    小孩子抬起頭蹭了蹭青年溫暖的掌心，他手下突然被什么膈了一下，摸出來一看，竟是個小瓶子，孩子這才想起來他來的目的。

    “對啦，我看到好多人偷偷埋了這個，我就挖出來了一個?！?nbsp;小孩把小瓶捧起來塞進青年手中：“里面應(yīng)該是丹藥吧，非常臭。哥哥之前不是對這個感興趣嗎？”

    “謝謝你，真是幫大忙了。” 溫述秋笑道：“我確實很想看看這到底是什么新奇玩意，竟引得那樣多的人為其賣命?！?/br>
    此時樓下又傳來幾聲響聲，小孩支起耳朵聽了一下，咋舌道：“那老頭起來了，我得趕緊回去，不然讓他看見我大晚上溜出來怕是要打人?！?/br>
    “那你快回去吧?！?nbsp;青年站起身，輕輕給他推開門，叮囑道：“小心一點?！?/br>
    “我知道了！” 小孩提著小燈一溜煙鉆了出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溫述秋卻在門口站了很久，他神色復(fù)雜地‘注視’著孩子離開的方向，手中還帶著些泥土的瓶子又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這就是那神秘的丹藥了......

    青年先拔開小瓶的塞子聞了一下，一股清香中帶著濃重苦味的藥味撲鼻而來，猶豫了一下之后，他又倒出來一丸放進了嘴里。

    丹藥碰觸到舌尖的一瞬間，一種奇怪的感覺瞬間擴散開來，溫述秋頓覺身體有些發(fā)飄。他仔細體味了一下，這種感受就好像是喝醉酒一樣的，看一切事物都像是沉浸在水中一般朦朧。

    頭莫名開始發(fā)暈，飽脹的發(fā)痛，溫述秋低聲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丹藥的藥性比他想象中來得要猛烈得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想起那錦囊里的內(nèi)容，他猶豫了一下，咬破自己的食指含進了嘴里，幾滴血順著指尖盡數(shù)流了進去。只不過幾息的時間，那虛幻的感覺便像是見到雷霆的邪崇一般幾乎被鎮(zhèn)壓殆盡。

    溫述秋摩挲著手中粗糙的小瓶子，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味道‘苦澀難言’，但‘食之有飄然成仙感’。兩個最突出的特點都與母親說的那藥一模一樣，一切都切乎合理地對上了。

    這種小藥丸正是天道石的附屬品，用其粉末揉了些遮味的不知名草藥制成的東西。想起母親之前說的話，青年拿起簪子，劃破了掌心，又從瓶中倒了幾個藥丸，放在了自己的血中。他緊緊盯著自己的掌心，黯淡的雙眼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溫?zé)岬难涸诤诎抵幸稽c點變得冰涼干涸。

    他仰起頭吃下那幾個被浸泡過的小藥丸，靜待了一會兒之后，什么飄渺的感覺都沒有。

    “怎會這樣.......”

    塵埃落定了，他深吸一口氣撫上纖瘦的手腕，正是那蒼白的皮膚底下奔騰著的血液使藥丸失去了本來應(yīng)該有的藥力。

    至此，溫述秋才終于無可奈何地相信，自己就是那天道石的解藥。他所承受的一切，無論是幼時從不間斷的苦澀湯藥，還是現(xiàn)在眼前的深淵，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來解決天道石那樣的邪物所付出的必然代價。

    這意味著什么？

    溫述秋垂下了眼睫，無力地長嘆一聲。他成為了天道石唯一的軟肋，那個人還會放過他嗎？和晏無意分開是正確的。青年想著，若是同他一道，也許自己肯定就鐵不下心來了。

    一個鎮(zhèn)子尚且如此，沙漠中又百十個鎮(zhèn)子，邊境上更是有無數(shù)......難道皆是被恭王控制殆盡了嗎。

    怪不得母親會說自己是一切的終結(jié)，青年無聲地露出個苦澀的笑容，這終結(jié)的不僅是那個人的野心，也許還有自己的性命。

    有些時候，溫述秋也會覺得迷惘，為何他要擔(dān)負這樣多的事情，要去為了蒼生而犧牲。同時他卻也相當(dāng)清楚，這個世道從來沒有給他思考這些的余地。

    ‘殉為蒼黎，吾兒敢否？’

    錦囊里的紙上，母親留下最后質(zhì)問他的一句話。她看出了自己兒子的猶疑，卻無法認同這種近乎怯弱的心緒，唯恐他因愛而忘記自己所應(yīng)擔(dān)當(dāng)?shù)氖虑椤?/br>
    溫述秋曾以為自己站在了一個路口，一邊是生，一邊是往。當(dāng)這件荒謬的事情被揭露于他的眼前的時候，他才真正發(fā)現(xiàn)，雖有看似可以選擇的路，但路的盡頭都是死。只不過，一條是正大光明的去為天下不落入那人之手而爭斗，一條也許便是死于那個人為成就自身而設(shè)的殺戮。他著實害怕死，可確實是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事情存在的。

    恭王不仁不義，若他登位，國將不國。

    罷了，罷了。

    “至少也算是不枉活一遭了。”他放下手中的小瓶，疲憊地向后倒去，手背搭在雙眼上。

    屋里寂靜一片，若是此時有人細看，便會發(fā)現(xiàn)青年正死死咬著唇，抑制著哽咽的聲音，兩行清淚卻從指縫間流出。他知道，明日清晨的太陽又會升起，萬事又如昨日一般繼續(xù)，只是不知何時自己會再也看不到這樣的景象。

    大漠的另一邊，一個身著藍袍的高大男人動作敏捷地繞過了官道旁的崗?fù)?，借著夜色的掩護溜進了大漠。

    時隔小半年的時光再次來到這大漠，就連晏無意這樣的粗人，心里也難免產(chǎn)生了些感慨。從前來大漠想查清的只不過是那黑匣子與綠蟻山莊少莊主之死的關(guān)系，卻沒想到在這里會發(fā)生如此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