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萬里_分節(jié)閱讀_59
第46章 離分不定 眼前是漫天的黃沙,日光白的近乎透明,炙烤著他的身軀。男人摸索著腰間的酒壺,只倒出了幾滴酒出來撫慰一下疼痛的咽喉,濃烈的酒液如同瓊漿一般緩解了喉間的干渴,卻又勾起了胃里的饞蟲。 我要去哪里?他茫然地想著,腳下也同樣漫無目的地亂走。他已經(jīng)不眠不休地走了不知多久了,心里好像有一個目的地,就是那個虛無縹緲的地方在指引他驅(qū)使自己的腿向前挪動一樣。 可是他實在是太疲倦了,男人的雙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每一次抬起都會陷入柔軟又無情的黃沙之中,再□□又會花費數(shù)倍的力氣。周圍不斷有細小的聲音嬉笑著說,睡一覺吧?睡一覺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被籠罩在陰影里的綠洲,沙鷺紛飛,潭水看上去清甜至極。 男人雖意志堅定,卻也抵擋不住對水的渴望,他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了,一步步向綠洲走去。 他心里生出些隱秘的渴望,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應(yīng)該也不會誤了事 那綠洲似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一般,清涼的樹蔭緩解了太陽熾熱的溫度。男人憊怠至極,此時徹底放松了身體,更覺得疼痛襲上頭來。 帶著芬芳的涼風陣陣吹來,男人有些困了。他猶豫了片刻,理智告訴自己在這種不知是否安全的地方不能喪失警惕,身體又告訴他,睡吧,累了就休息吧。最終他還是沒有抵擋住疲憊地感覺,解下了酒壺之后便倚靠在樹旁,漸漸閉上了雙眼...... “別睡!堅持?。 ?/br> 一個聲音突兀炸響在頂空,男人呼吸一頓,瞇著眼看了看四周,哪里都空無一人,他狐疑地又閉上了眼睛。 “求你了,別睡過去!” 又是那個聲音,男人無奈地睜開了雙眼,那聲音聽起來清朗溫和,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看著蔚藍的天空出了神,隱約記得自己好像也認識這樣一個男人。 聲音溫和,長得也溫柔,渾身上下看上去半分棱角也無,但實際上卻是個有自己堅守的人。 可是他叫什么,怎么認識的,男人卻一概想不起來了。越想不起來男人越是焦慮,他直覺這個人是對自己至關(guān)重要的人,可能跟那‘目的地’有關(guān)。 “我想和你一起。” 極其耳熟的一句話,男人撓了撓鼻子,下意識地回道:“你是誰???為何要和我一起?不對,聽你的聲音是個男的啊,我可還沒討媳婦呢,怎么能和你一起?!?/br> 那聲音消失了,男人心里更是焦躁。有一個名字梗在他心間,明明馬上就可以說出來了,卻又被什么東西阻礙著。 天變的陰沉沉的,狂風怒號著席卷而至。男人低咒一聲連忙起身向相反方向跑去,不知地上凸起了一塊什么,將他絆了一跤。男人摔的狠了,撲倒在黃沙之上。手中本是粗糙的砂礫,此時卻變得滑膩無比,還隱帶著一股腥甜味。是血,他面色一變,再抬起頭時只見眼前的沙漠頓時變成了一片血海。 “你且記好,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千萬莫要忘記自己姓甚名誰。切記!切記??!” 一聲凄厲的悲泣不住回響在耳邊,血浪打來,男人痛苦地漸漸沉沒了進去。無數(shù)哀痛、無奈、遺憾、悲寂倒著灌入了他的七竅。 可越是痛苦,男人卻越能感受到心間的溫暖,那個朦朧的身影始終堅定地擋在他的前面。在他難受不已的時候,那個影子也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它似乎想要伸手來撫摸男人的臉孔,卻又有些躊躇不定。 最后它下定了決心,抬起溫暖的雙臂,緊緊抱住了男人。世界一切悲聲頓時停止,血海悉數(shù)褪去。 “你是誰?” 男人大口大口喘息著,抬起手揉了揉身影的頭。 那個身影一僵,平靜又有些怯生生地抬起了頭,臉頰還是模糊的,但那雙秋水晨星般的眸子卻一下子讓男人愣住了。 “是你?!蹦腥吮Ьo了懷里的身影,那個人笑瞇了好看的眸子,在他耳邊輕輕應(yīng)了聲:“是我,無意?!?/br> “.......秋秋,秋秋?!?/br> 床上的男人被疼痛和虛弱折磨著,額間鼓起了猙獰的青筋,卻反復(fù)地念著一個名字。季連珣神色復(fù)雜,他湊近了聽,也只聽到一個像是小名的名字。 “這小子,念叨哪個姑娘呢?!?nbsp;他搖了搖頭,又將打濕的帕子敷在男人額上,具晏無意受傷已是五天光景了。他請了幾個郎中來診治,多虧當時及時止了血,不然現(xiàn)在晏無意怕是要入土了。 之前情況十分兇險,晏無意甚至一度沒了呼吸,幸而憑借著頑強的毅力挺了過來。季連珣抱著劍守在一旁,心里卻并不算樂觀。皮rou上的傷不是什么大事,難的是他中的毒。 現(xiàn)在端看晏無意的造化了,星官說他們璇璣閣人最是好運,每一個都能長命百歲、順遂半生的。 順遂?長命?季連珣看著自己滿是硬繭的手掌,無聲地嗤笑了一聲,又提起了酒壇子,仰首灌下大口。 姑且得快活就快活吧! 夜已深,不止山上點起了不滅的燈火。山下的棧道口,一個身著藍衣的年輕人正仔細地拂拭著入口的無字石碑,他用衣袖將石碑上的浮灰擦干凈之后,誠摯地拜了一拜。 “溫氏述秋,前來拜會友人?!?/br> 四周有微風拂過,蟲聲織織,樹影婆娑。年輕人深吸一口氣,向上走去。因著眼睛的問題,他沒有看到后面的奇景。在他叩首之后,云絕道亮起了淺藍色的光點,仔細看去,竟是無數(shù)多不知名的小花,自發(fā)為這個誠心的外來客照亮了路。 溫述秋走的極為小心翼翼,這里的艱險哪怕是個健全的人都要仔細掂量掂量,更別提目不能視的他了。他仔細地摸索著巖壁向前一點點的挪動,不知是誰開鑿的云絕道,但從細枝末節(jié)處就可知那一定是個好心腸的人。 原因無他,只因溫述秋在每一個拐彎處、崎嶇的地方都能摸到一行鐫刻在凸出巖壁上的文字,提醒著他轉(zhuǎn)彎和阻礙。 這字體十分稚嫩,卻工整端正。按照高度來看,鑿刻它的必定是個少年。溫述秋愛惜地摸了摸那些小字,笑了起來。托那些小字的福,一路上算是有驚無險??墒呛谝怪械男羞M,跌倒和磕碰是不可避免的,再又一次被絆倒之后,溫述秋有些喪氣地背靠著巖壁坐了下來,他看不見此時天上的銀河繁綴,也看不見山下的萬家燈火。眼前只有漫無止境的黑暗陪伴著他,溫述秋從貼身的小袋子里倒出那枚珠子,緩緩地摩挲著,光滑細膩的觸感一如往昔。 那上面似乎還沾染著一絲淺淡的花香,他仔細嗅了嗅,那香味又消失了。 “婆羅花的味道......” 青年笑了起來,將它貼身放好,“還有你陪著我呢?!?/br> 他似是又找到了支撐著走下去的力量,扶著巖壁站起了身,向前走去。 數(shù)不清多少個時辰過去,溫述秋已經(jīng)能隱約從光線強弱分辨出來,此刻已經(jīng)快要天亮了,他終于到了璇璣閣的所在之處。 他雖然目不能視,卻也能感受到這里的溫暖。 季連珣剛從一個噩夢之中掙扎著醒過來,就聽見院外傳來些悉悉索索的聲音,他以為昨天的那幫宵小還沒離去,頓時大怒而去。 他看著面前沐浴在曦光下的年輕人,那眉眼和氣度......他狐疑地瞇起了眼睛,陰晴不定地問道:“衛(wèi)從容?” 然而還沒等那人回答,他便提劍攻了上去:“拿命來吧?!?/br> 溫述秋不知來者何人,不好貿(mào)然出手。他只得一邊避閃開凌厲的攻勢,一邊道:“閣下認錯人了,我非衛(wèi)......從容?!?/br> “你是誰?” 季連珣越打酒越上頭,過去的往事一一上浮現(xiàn),,他的劍招越來越鋒利。 凌冽的劍氣割破了年輕人的袍子,滲出了血跡。青年捂著傷處,狠下心往那男人劍鋒上撞去:“我名溫述秋!” 男人驟然收招,劍鋒堪堪停在青年的眼前,他皺起了英挺的眉:“溫述秋?” 又注意到年輕人直視著他的劍尖連眼睛都沒眨的時候,男人頗覺奇怪的仔細看了看,冷笑道:“原來是個瞎子,你和衛(wèi)從容是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