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越階挑戰(zhàn)

    頭好疼。

    “鐘離姑娘、鐘離姑娘……”

    渾身都疼。

    “鐘離姑娘, 能聽見我說話么？”

    好像全身的xue鞘都被針扎似的疼。

    “鐘離姑娘, 鐘離姑娘？”

    鍥而不舍的呼喚教鐘離晴的意識一點點回籠, 慢慢睜開眼, 眼前是一襲熟悉的月白裙衫，而那清俊文雅的姑娘正滿臉擔(dān)憂地望著自己。

    見自己看過去, 她神色一松，小心翼翼地伸手來扶, 柔聲問道 ：“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蹙著眉頭看了一眼她緊緊攥著自己的手, 鐘離晴嘗試著抽回手, 每動一下都感覺到無比的疼痛——嘆了口氣，她放棄了掙扎, 低聲答道：“我沒事。”

    盡管如此, 心細(xì)如發(fā)的岑北卿還是從她極細(xì)微的神情中察覺到了端倪，抬手在她肩側(cè)輕輕輸了幾分靈力，一邊悄悄注意鐘離晴的神色, 見她眉峰逐漸松了下來，這才收回了手, 坐在床沿看著她, 柔聲細(xì)語地與她敘話。

    “我這是怎么了？”鐘離晴記得：自己原本是按照岑北卿予她的劍譜在修煉, 正覺著壁障有所松動，下一刻卻忽的靈力爆發(fā)，狠擊xue鞘，疼得在榻上直打滾。

    經(jīng)脈寸斷，鮮血淋漓, 沒一會兒就失去了意識。

    究竟是她行功出了岔子，還是這本劍譜……有什么問題？

    鐘離晴心里一沉，驚疑不定間，看向岑北卿的目光卻一派純澈溫和，絲毫不見陰霾，好似只是單純地不解一般。

    岑北卿遲疑了片刻，一邊用沾了露水的絹帕輕點鐘離晴的唇瓣替她濡濕，一邊婉聲與她解釋道：“昨晚你離開后不久，我本打算回房歇息，卻感覺到你屋中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情急之下破門而入，便見你渾身是血地倒在榻上不省人事?！?/br>
    她沒有告訴鐘離晴的是：那一刻像極了她第一次見到鐘離晴時的情形，對方也是這般狼狽，這般無助地倒在那里——不同的是，第一次救她時不過是興之所至，順手為之，也沒什么惻隱之情；然而剛才見到她時，卻覺得胸悶心慌，擔(dān)憂不已，幾乎失了一貫的沉穩(wěn)冷靜，變得不像自己了。

    ——才短短幾日，面對鐘離晴時的心境卻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卻是岑北卿從不曾預(yù)料到的。

    腳腕間的牽星鏈隱隱發(fā)熱，正如她見到鐘離晴安然醒來的心情……可究竟緣何會對這個姑娘如此在意，她卻無暇考慮。

    為了確定鐘離晴此刻的情況，岑北卿素白的指尖又輕輕搭在她腕間試探了片刻，靈力潛入，迅速而小心地在她體內(nèi)游走了一圈，沉吟著，卻在那雙明星般的眸子望過來時不得不開了口：“靈力奔涌太劇而震裂了經(jīng)脈，不是什么大事，修養(yǎng)幾日便好。”

    鐘離晴點點頭，卻聽她又問道：“不知鐘離姑娘這行功的法門，師承何處？”

    岑北卿問完后，卻見鐘離晴直直地望過來，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欲言又止。

    這一刻，她好似明白過來什么，歉意地笑了笑，忙不迭解釋道：“鐘離姑娘莫多心，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是這行功的法門與普通的不太一樣，連帶著姑娘的靈力運轉(zhuǎn)也有所遲滯……恕我冒昧，這功法只怕不太適合你?！?/br>
    聽她半遮半掩的婉轉(zhuǎn)措辭，鐘離晴哪里不明白她的真意？

    有意咬了咬唇，裝作窘迫無奈的樣子，苦笑一聲：“岑姑娘，不怕你笑話，我本是下界一介散修，機(jī)緣巧合下學(xué)了些駁雜的功法，磕磕絆絆地修煉至今，也不懂什么適合不適合的……只是如今出了岔子，倒教我心有余悸，不敢再繼續(xù)下去了?！?/br>
    她說得可憐，臉上卻很是平靜，好似并不在意的模樣，越發(fā)教岑北卿覺得她是堅韌倔強(qiáng)，心底則對她越發(fā)憐惜起來，蹙了蹙眉頭，竟是不假思索地說道：“如蒙不棄，鐘離姑娘可愿聽我說幾句？我雖然于修煉上算不得精通，卻也得了冕下的指點，自忖還有幾分心得……”

    “岑姑娘肯指點，乃是天大的福分，只盼姑娘不要嫌棄我蠢笨駑鈍就好?！辩婋x晴見岑北卿果真順著她的意思提出指點，立即謙遜又惶恐地感激道——心里卻偷笑不已。

    只是，偷笑之余卻又不免覺得這姑娘對她太和善了些，好似無所不應(yīng)……莫非是誤以為自己在君墨辭那兒吃了虧，因而想方設(shè)法地補(bǔ)償自己？

    雖說到底與她脫不了干系，只不過，卻也不能全賴她。

    鐘離晴覺得自己竟然有幾分動搖。

    ——嘖，即便如此，也不能輕易原諒她的自作主張……最多，最多只教她賠些身外之物，就免去皮rou之苦罷。

    在岑北卿誠懇地看向她時，鐘離晴不由默默地在心里改了一番計較。

    “鐘離姑娘，我所修習(xí)乃是星辰之道，對體質(zhì)要求極為苛刻，本以為你并不契合，只是測過你的根骨，卻教我很是意外，”在鐘離晴一閃而逝的警惕中，岑北卿似無所覺地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你的靈根是我生平從未見過之罕有，恐怕只有寥寥數(shù)人才能相媲美，無論是術(shù)法還是武道都不在話下，就算是星辰之道也能夠研習(xí)……若是你早上幾百年來仙魔域，恐怕家?guī)熣f什么都要收你做徒弟了?！?/br>
    教岑北卿好一通夸，鐘離晴卻并未覺得多么欣喜驕傲：一則她早就知道自己體質(zhì)特殊，生來靈體，不過是教阿娘下了封印，這才沒有太過招搖，盡管如此，她的修煉速度仍是一日千里，進(jìn)展極為迅速；二則鐘離晴深知“傷仲永”的道理，天賦遠(yuǎn)不及心性和機(jī)遇，那些卡在瓶頸的天才比比皆是，當(dāng)以之為戒。

    “岑姑娘過獎了……我此生只耽于劍道，而這也是我唯一的道?！辩婋x晴想了想，而后堅定地說道。

    ——哪怕此生再也無顏以崇華劍修自居，鐘離晴心中卻不愿放下她身為劍修的執(zhí)念。

    大道三千，惟劍之一道，情有獨鐘。

    “難怪冕下與你這般投契，同為劍修，自是氣機(jī)相吸的，”岑北卿半真半假地感嘆了一句，而后示意鐘離晴在榻上盤坐好，指尖漫出一點銀藍(lán)微光，倏然鉆進(jìn)了鐘離晴的丹田，隨著那點銀藍(lán)在她經(jīng)脈中游走，清雅的聲音也淡淡地響起，“我先替你洗滌經(jīng)脈中的暗傷，打通流轉(zhuǎn)之徑……或許有些疼，你且忍著。”

    ——早知道這位岑一姑娘是個矜持婉轉(zhuǎn)的性子，卻不料她所言的“有些疼”，也是這般委婉了百倍的說法。

    鐘離晴向來頗能隱忍，卻也幾乎忍不住那痛楚而情不自禁地低呼出聲……嘴唇咬得發(fā)白，不肯瀉出絲毫聲音，直到舌尖嘗到一點腥味，神魂堪堪離體，才聽到岑北卿舒了口氣說“好”的聲音。

    渾身汗?jié)竦剀浀乖陂缴希婋x晴也沒力氣再拒絕岑北卿將她扶正的好意，只能眼睜睜由著對方用絹帕沾了沾她的額角，一邊疏導(dǎo)著她的靈力，替她繼續(xù)未曾完成的部分，一邊與她細(xì)細(xì)介紹著仙魔域的實力劃分。

    要從下界四域來到仙魔域，無非是兩種方式——通過四域大比的傳送陣；修士自行飛升。

    渡劫成仙以后，境界再往上攀升，遞次分為散仙、真仙、金仙、界主，每一境都有七層，再往上，便是傳說中上古洪荒時期才存在的神之境界了。

    只是傳聞畢竟飄渺，是否真有神跡，至今無法定論。

    岑北卿身為三殿之一的星辰殿主，雖說只是暫代，卻也有金仙三層的修為，指點鐘離晴這個不過分神之境的修為自是綽綽有余。

    只是，仙魔域中雖然仙人比比皆是，然而這卻并不代表仙魔域中的修士全都是仙人以上的修為。

    除卻在仙魔域土生土長的修士之外，還有些同是四域大比傳送而來的修士，抑或是從其他界門的傳送陣而來的偷渡客，這些人空有天賦和向上一搏的機(jī)會，卻時運不佳，在這仙魔域之中蹉跎了數(shù)百年乃至千年的時光，也依然沒能飛升成仙，要么在爭斗中身死道消，要么在悠悠歲月中湮滅成灰。

    鐘離晴這一撥人才剛到達(dá)龍牙關(guān)時遇到的伏擊者，正是先于他們傳送而來的前輩，卻也是被仙魔域淘汰的落第喪犬，只能靠著盤剝壓榨下一屆新來的修士救濟(jì)自個兒——縱知是飲鴆止渴，卻執(zhí)迷不悟。

    在剛升入仙魔域之時，鐘離晴不過分神初期逼近中期的修為，然而與那群人激斗之時，被打散了靈力，境界不穩(wěn)，而后機(jī)緣巧合之下，又做了君墨辭的爐鼎，靈力吐哺之際，竟是接連突破了兩個小境界，教她臻至分神大圓滿，只差最后一步就能進(jìn)階到大乘期。

    這便是所謂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只不過，要讓鐘離晴自個兒來選的話，是決計不愿意得這莫名其妙的福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