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寵辱兩忘_分節(jié)閱讀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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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監(jiān)守帳內(nèi)的并非那禁軍的胖子魏頭領(lǐng),而是曹霖左驍騎衛(wèi)麾下那剛暗算過趙讓的“大絡(luò)腮胡”及其領(lǐng)著兩個小校,他對這叛而又降、朝秦暮楚的人自是惡意十足,見趙讓似有所思而動作遲緩,不由就來了氣,手中的□□槍桿重重頓地,罵罵咧咧道:“真是晦氣!晦氣!” 他身后的一個小校笑道:“周校尉,您這說什么話哪?都快到家了,還晦什么氣?” “大絡(luò)腮胡”哼笑著拍打出聲小校的頭,眼角掃向趙讓:“這你可不懂了。好男兒上沙場,可不在乎能不能回家,馬革裹尸懂不懂?這一個敵人腦袋都沒拿到,反倒自己弟兄被叛徒宰了不說,咱們還得保那叛徒的命,這不是晦氣是啥?” 小校聽周校尉說得肆無忌憚,哪敢接話,閉嘴不語。 趙讓神色不動,置若罔聞,周校尉見言語挑釁無果,索性喉間驟急,猛朝趙讓腳下啐了一口。 小校見狀,生怕趙讓盛怒之下做些什么牽連自己的事來——此人雖說是南越降君,但居然就在兵營中殺了大軍副將,連皇帝都驚動,如今卻還生龍活虎,保不定有啥可怕的來頭,少惹為妙,忙催促道:“周校尉,趕緊走吧,耽誤了時候,曹大將軍的軍法可不是鬧著玩的。” “走!”周校尉見趙讓不怒淡然的神色,也頗感無趣,順?biāo)浦?,邊說邊來推搡趙讓。 趙讓由他,抬腳時,倏然一停,輕聲對周校尉道:“好男兒上沙場,為家為國,功名殺戮都是其次,能平安回家,當(dāng)然是最值得欣慰之事?!?/br> “你放心,不消多久,你必能平安回西天老家了!”周校尉變色譏諷道。 第7章 第六章、 第六章 、 從當(dāng)時駐地至金陵城,快馬加鞭雖說是無需一日可到,但三四百人的隊伍也稱得上浩浩蕩蕩,況且還有車駕,另加上一口棺木。 李朗堅辭乘車,非騎馬不可。因至金陵王都中途還要經(jīng)一座小城,李朗不愿驚擾百姓,便是連皇帝大駕排場中的旌旗儀仗也統(tǒng)統(tǒng)免了。 若非禁軍儀從隨扈,從著裝馬匹到騎士身姿,氣度非凡,望知不是尋常軍伍,一介皇帝,卻也跟尋常校尉的架勢相差無幾了。 趙讓則置身于禁衛(wèi)騎行中,忝作其間一員。 禁衛(wèi)首領(lǐng)魏一笑幾乎須臾不離地在他左側(cè)落后半個馬身的位置,無論他或快或慢。右邊的人則時有變化,趙讓留心了一下,大概每個時辰更替一次。 看來縱使自己有心出逃,也不是易事,趙讓心中暗笑,事到如今,竟還怕他脫逃,皇帝的小心謹(jǐn)慎也實在領(lǐng)教了。 第一日、二日下來平安無事,除去魏一笑外,無人與趙讓攀談,也包括皇帝李朗。這自然是免得節(jié)外生枝,防人堪破趙讓身份。 原本李朗思來想去,倒是并不認(rèn)為謝濂有這個膽識氣魄在明知他已有準(zhǔn)備的情況下貿(mào)然行動,一旦兩相持不下,謝昆即便能率領(lǐng)北邊駐軍殺回金陵,弒君自立,謝家九族已可能被盡數(shù)誅盡。 只是明的不來,陰的卻不保,行刺暗算并不是全然沒機會的事。 李朗命心腹禁衛(wèi)一定不能離開趙讓左右,非如趙讓所想監(jiān)視于他,與此相反,這份小心,是生怕有人對他不利。 到第三日,正午時分竟是大雨如注,天色昏黑如夜,路途泥濘,隊伍行進緩慢艱難。 待到好不容易走到最近處的驛館時,剛至申時,雨仍然沒有停息之意,李朗便命歇在驛館,明日等雨止了再出發(fā)。 驛館內(nèi)也容不下這幾百號人,皇帝與禁軍儀從留宿,當(dāng)然也包括趙讓。 但這安排卻讓他心急如焚,五內(nèi)焦灼——適才為迎接皇帝,人仰馬翻的忙亂之際,那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周校尉趁隙瞅了個空到他身邊,面無表情地塞給他一小紙包。 趙讓心生警惕,覷到無人留意才暗暗打開紙包,誰知不瞧還好,看清是何物后,他幾乎心膽俱裂:那是他從謝吾身上搜出后交予妻妹的腰牌。 此物如今落入他人之手,無需多言,便已可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將包裹腰牌的皮紙展開細看,上面果然有歪歪斜斜、勉強可辨的幾個小字:三更長慶觀,不來當(dāng)豬宰,尸身喂狗。 字跡難看如蟲爬,語句也粗鄙,表達的意思卻清楚到讓趙讓有一瞬頭暈?zāi)垦!?/br> 他不動聲色把腰牌重新包好,放入懷中衣袋,抬眼看密密麻麻的雨幕,全身濕透而生的冷意更加徹骨。 如何是好? 既是那周校尉中間轉(zhuǎn)遞,這軍中必有其他同謀。如冒冒失失將此事上告給皇帝,不說皇帝是否愿為一蠻夷少女鼎力相助,難保不打草驚蛇,妻妹必死無疑。 可自己如今處境,與身陷囹圄有何區(qū)別?行動不得自由,如何能在子夜時分趕到那撈什子的長慶觀去? 趙讓并非軟弱無能之人,南越好幾次的絕處逢生,靠的正是心性堅忍,足智多謀,但沒有一次險境猶如這回,他竟束手無措,毫無辦法。 思量再三,也只有到時再隨機應(yīng)變,即便硬闖離去,也要想辦法告知皇帝,以免龍顏大怒,遷連無辜。 主意雖定,心中卻依然重如千鈞,幸好這一路他本就是面無表情,沉默寡言,也無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孰料快到亥時,形勢又是有變。 趙讓給單獨安排到一個小廂房內(nèi),房外有人值守,屋內(nèi)卻有一軒窗,打開正對著后院。雨雖小了些許,卻仍在淅淅瀝瀝,院中也并無人影。 后院不大,趙讓思忖,偏門定是有兵卒把守,但翻墻出去應(yīng)也不是太難的事,就怕既作了皇帝別館,里里外外防備森嚴(yán)。 轉(zhuǎn)念一想又起了僥幸之心,此地離金陵已是不遠,又下了大半日的雨,迄今未止,將士想必是既疲累,又兼歸家之喜,縱然職責(zé)所在,免不了有所松懈。 不待他有所行動,房門忽開,卻是胖如團團富家翁的魏頭領(lǐng)進門來,和和氣氣地告訴趙讓,皇帝有請。 趙讓滿腹狐疑,卻不得不換好衣裳,隨魏頭領(lǐng)出了門,順著走廊,到驛館中接待貴客專用的廳堂。 廳堂內(nèi)燈火輝煌,觥籌交錯,主座上當(dāng)然是皇帝李朗,此刻他已換了一身服飾,紫袍盤領(lǐng),兩肩繡金盤龍,頭戴烏紗折角上巾,中綴一玉石,整個人神采飛揚,風(fēng)流盡顯。 左右陪坐下首的人趙讓全不認(rèn)得,李朗也無將他引見眾人的念頭,只向他招手笑道:“靜篤,你過來?!?/br> 趙讓遲疑不得,緩步到李朗座前,跪地行禮,李朗仍是帶笑讓他免禮平身,手指離御座最近的右首下座,又道:“你坐那去?!?/br> “陛下,這……不合適。”趙讓沒有即刻謝恩,輕聲道。 他此刻仍是穿著禁軍侍衛(wèi)服,只是就算場中陪客都不知曉他的身份罷,哪有禁軍首領(lǐng)魏頭領(lǐng)滿臉肅然候立在皇帝身后,他這無名小卒反倒能有一席之地的道理? 再者,趙讓委實不愿將時間耗在這里,萬一皇帝興致高漲,宴席通宵達旦,他如何能在子夜時分到達長慶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