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天堂，魔鬼在人間。只有近在眼前的男人能夠聽見。

    孩子也被一拳砸得幾乎失掉了意識。等到再清醒過來時，男人已經(jīng)離開了。女人躺在地上，衣衫襤褸，頭發(fā)散亂。

    孩子顧不上疼痛，用盡全力抓著地板往mama的方向移動：“mama，mama，mama，mama……”

    女人像是緩緩地清醒了過來。嘴角還淌著尚為完全凝固的血漬，女人平靜地整理了衣衫、頭發(fā)，再慢慢地轉(zhuǎn)頭，看向滿臉淚痕、身上布滿傷痕的鼻青臉腫的孩子。

    五秒的對視，卻又像五十年那么長。

    最后，女人幽幽地起身，上前兩步，彎腰，在孩子還未吃完的餐盤里，吐出了一口濃郁的血痰。

    空氣突然變得清新，原來是有人悄悄地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戶。

    新鮮的氧氣飄進了小屋子。男孩又一次在淚眼朦朧中醒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是一個陌生，又有點兒熟悉的聲音。

    “唐黎，醒醒?！笔且粋€溫柔無比的嗓音，伴隨著輕柔地覆蓋在自己額頭的溫暖的手掌心，“孩子，該吃晚飯啦。”

    第6章

    “這段時間你爸爸暫時將唐黎安置在派出所旁邊的一個招待所里面，”唐代荷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跟姜燁說道，“我有時會去送些飯菜過去。一開始，我回去拿碗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飯菜一口都沒有動。到后來慢慢地也會少幾口?！?/br>
    姜燁正好把菜從廚房里端出來：“為什么啊？這些菜他不喜歡吃嗎？”

    唐代荷笑了笑：“我覺得，應(yīng)該是他比較怕生吧。后來我又幫他洗了幾次衣服，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認識我了?！?/br>
    姜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餐桌上一桌的好菜冒著熱氣，姜燁就問：“爸到哪兒了？他們什么時候回家??？”

    唐代荷看了眼墻上掛的石英鐘。

    “應(yīng)該……還有半個小時吧?！?/br>
    今天是和爸媽約定好的把唐黎弟弟接回家的日子。唐代荷特意做了一大桌好菜，和姜燁一起等待著迎接父子兩人的到來。

    那天和mama敞開了心好好聊過了以后，姜燁開始放下了自己對于家庭新成員的心理芥蒂，嘗試著用熱情又友好的態(tài)度迎接弟弟。mama說，唐黎是個性格有些內(nèi)向，不太愛說話的孩子。姜燁也是第一次當哥哥，心里難免有些緊張。

    看著時鐘，心情忐忑不安。姜燁忽然翻身下沙發(fā)，小跑去房間，神神秘秘地拿了個紅色的包裹出來。拆開外面的塑料袋，露出里面的小鐵皮盒子給唐代荷看：“媽，你看！”

    唐代荷“嗯”了一聲：“這是什么？”

    姜燁一臉興奮地打開鐵皮蓋，里面是一沓新舊混合的黃色卡片：“這是我收藏的一套游戲畫片，完整版！我收集了好久的，打算送給弟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br>
    唐代荷知道，在他們小學(xué)的男生里，一直很流行一種拍畫片的游戲，像這種黃色的帶標識的畫片，似乎是一卡難求。這個禮物姜燁準備得很用心，唐代荷也彎起唇角表揚他：“你有這份心，我相信弟弟一定會很開心的！”

    姜燁不好意思地笑了。

    窗外下著小雨，雨點打落在窗戶上，拍出散落的噪點。已經(jīng)等了要一個小時，飯菜熱了一輪又一輪，卻一直不見兩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口。

    姜燁等到后面已經(jīng)有些疲憊，抱著枕頭在沙發(fā)上窩著就睡著了。唐代荷也有些擔憂，電話打過去，姜紹輝只說在堵車，讓她再等等。

    其實唐代荷也大概可以猜到真正的原因。

    姜燁打了個盹，腦袋磕在沙發(fā)扶手上，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恢復(fù)意識，肚子就咕嚕咕嚕地開始叫?！皨?，我能先吃點餅干嗎？”

    唐代荷只好抱歉地笑笑，拿來了餅干讓姜燁先墊墊。等到姜燁吃完了差不多一小罐早餐餅干，門口終于出現(xiàn)了兩串沉重的腳步聲。

    “哎！他們來了?！苯獰钆d奮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立馬就去開門。一抬眼就看見面露疲態(tài)的姜紹輝，頭發(fā)淋濕了，大衣外套也沾上了斑斑點點的水痕。

    “怎么不打把傘？”唐代荷立馬拿了干毛巾過來，姜紹輝牽著唐黎上了樓，在門口松開了手掌，干笑了幾聲：“走的時候忘了，就帶了一把傘。”

    那是一個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的小孩。比姜燁矮了要好幾個頭，看起來有些不健康地發(fā)育不良。姜燁第一眼看見唐黎，就感覺他和自己身邊的那些玩伴不一樣，唐黎的長相——很漂亮。姜燁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為什么用“漂亮”這個詞形容一個男孩子。

    可唐黎雖然長相俊俏，臉上卻不帶一絲笑意，進門一眼也不看姜燁。只呆呆地在門口站著，一言不發(fā)。

    姜燁想主動去打招呼，姜紹輝卻先牽起了唐黎的手，把他帶去了餐桌旁：“先坐下吧。代荷，添些飯來！”

    姜燁也順手關(guān)上門，馬上在唐代荷身邊的位子坐好。唐代荷從廚房盛了四碗飯，放在碟子里端了上來，順便接過姜紹輝擦頭發(fā)的毛巾：“今天堵車得厲害吧？路上辛苦了。來，先喝點熱湯暖暖吧?！?/br>
    姜燁就立馬懂事地起身，幫著mama盛了四碗熱姜湯端來，一人發(fā)了一碗在手邊。發(fā)到唐黎身邊的時候，姜燁本想趁機問個好，但唐黎陰沉著臉，表情看上去并沒有那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