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換個地方待一晚上，這也沒什么?！瘪樥空Z氣淡定，“不過染染發(fā)現(xiàn)我不在，大概會著急或者擔(dān)心——這會讓我不安?！?/br>
    藍景謙皺起眉。

    但想到唐染方才焦急慌亂的模樣，他又不得不承認駱湛說的是對的。

    藍景謙只能打消把人塞進機械箱扔出去的想法。

    臥室方向傳來動靜，藍景謙和駱湛自覺停下交談。藍景謙主動拉開距離走到一旁，等著唐染出來。

    換好了家居服的小姑娘從過道里走出，第一件事就是先對藍景謙說：“叔叔，時間好像不早了，你回到家要很晚了吧？”

    藍景謙眼神柔和下來：“沒關(guān)系，我不急?！?/br>
    唐染說：“可是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工作時間很久了……這樣耽誤叔叔的私人時間，真的很不好。”

    “怎么會呢?！彼{景謙說，“和小染待在一起，我的私人時間會有價值得多?！?/br>
    “……”

    駱湛站在旁邊，已經(jīng)半靠到墻上，懶洋洋地聽著。

    盡管已經(jīng)驗證藍景謙就是唐染的生父這件事，但聽見他的小姑娘這樣被另一個男人溫聲哄著，心底那點不爽和酸得咕嘟咕嘟冒泡的感覺還是揮之不散。

    駱湛低了低頭，無奈又無聊地撥了一下額前垂下的碎發(fā)。

    那邊又聊幾句后，因為耽誤司機叔叔私人時間而良心不安的唐染還是繞回起點：“叔叔，你不用擔(dān)心我了，真的——有駱駱陪我，我不會無聊。你快回家休息吧?！?/br>
    藍景謙嘴角抽了抽，看向駱湛。

    要是沒這個小變態(tài)在，那他大概還不用這么擔(dān)心。

    但這個問題藍景謙自然沒辦法向唐染言明。于是皺眉幾秒后，藍景謙也只能壓下情緒，轉(zhuǎn)回頭對唐染說：“既然這樣，那叔叔就不打擾你了。小染你也早點休息，好嗎？”

    “嗯！”唐染點頭，“叔叔再見?！?/br>
    “……”

    臨走之前，藍景謙給駱湛投去意味深長的警告目光，然后才關(guān)門離開了。

    周一上午。

    為了表示誠意，駱湛提前20分鐘趕到了和藍景謙約好的茶館包廂里。

    然而推門進去時，藍景謙看起來還是已經(jīng)來了好一會兒了。

    駱湛關(guān)上門，嘴角輕勾起來：“藍總最近幾天未免太清閑了？我可以理解為，auto科技在內(nèi)陸市場的基本盤已經(jīng)開拓完成了？”

    沙發(fā)里的藍景謙沒抬眼，啜了一口茶：“公司沒有女兒重要。”

    “……”聽出這話里隱隱的殺氣，駱湛啞然一笑，很是無畏地走進包廂里。

    等駱湛直接坐到對面，藍景謙剛抬眼就愣了下。

    已經(jīng)涼颼颼地準(zhǔn)備落回去的目光定格住，上下把對面的青年打量了一遍——

    小少爺今天破天荒地傳了一套深藍色淡條紋西裝，灰色長大衣被他隨手掛在沙發(fā)靠背旁。

    西裝內(nèi)襯里是最板正的白襯衫，還搭了一條領(lǐng)帶。在領(lǐng)帶的束縛下，襯衫扣子自然一絲不茍地系到最上。

    藍景謙是沒準(zhǔn)備給這個惦記自家小姑娘的臭小子什么好臉色的，原計劃是要冷他一冷，但此時盯了幾秒，實在沒忍住。

    藍景謙問：“駱小少爺這是什么裝束，剛參加發(fā)布會回來？”

    駱湛抬手整了整領(lǐng)帶結(jié)，又順著襯衫領(lǐng)口捋松一遍。一邊整理，小少爺一邊皺起眉：“畢竟是以新身份和新關(guān)系第一次見面，怎么也該正式點……你們職場人每天穿這種衣服，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br>
    “讓人活不下來的不會是著裝這點小事，”藍景謙淡淡抬眼，“小少爺不愧是小少爺，這點事情都忍不得——那你大概天生適合空降領(lǐng)導(dǎo)位?！?/br>
    駱湛好氣又好笑：“我們認識這么久，我什么脾性你第一天了解？”

    藍景謙露出一副水潑不進的冷淡表情：“不是新身份和新關(guān)系的第一次見面嗎？”

    “行，”駱湛懶洋洋地笑起來，壓低頭，“叔叔好?！?/br>
    “……”

    藍景謙表情更加危險。

    駱湛見好就收，沒再往藍景謙這把火上繼續(xù)澆油。

    他簡單幾句給藍景謙解釋清楚仿生機器人的事情，還拿出了臨來前特意按著int實驗室那幾個弄壞了機器人的罪人腦袋讓他們錄的視頻，作為“人證”放給了藍景謙看。

    藍景謙看過以后，雖然沒解決本質(zhì)問題，但表情總算松了點：“你之后還準(zhǔn)備繼續(xù)給小染扮機器人？”

    “沒意外的話，會繼續(xù)?！?/br>
    藍景謙不悅斂眉。

    駱湛說：“染染已經(jīng)習(xí)慣了機器人的存在——至少在她的眼睛治好以前，我會陪在她身邊?！?/br>
    “只是陪，沒有私心？”

    “……”

    和藍景謙對視兩秒，駱湛低垂了眼，笑：“就算我說沒有，你信嗎？”

    藍景謙冷淡地說：“從昨天開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guī)缀醵疾恍帕??！?/br>
    駱湛倚進真皮沙發(fā)的靠背里，眼神憊懶無奈：“那我們就真的沒什么談下去的必要了?！?/br>
    藍景謙輕瞇起眼：“你真不擔(dān)心我告訴小染?！?/br>
    “不擔(dān)心?！?/br>
    “你哪來的自信？”

    “說自信好像奇怪了點?！瘪樥刻鸩璞妨丝诤?，低著眼微皺起眉，“我果然對任何樹葉子的味道都提不起興趣……”

    藍景謙沒理會他的插科打諢：“那你憑什么不擔(dān)心？”

    駱湛苦惱地放下杯子，眼神依舊懶洋洋的：“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所以不太想說這個直接原因。但既然你一定要聽——”

    駱湛掀起眼皮，輕哂：“你繼續(xù)裝她的司機，我繼續(xù)裝她的機器人。這樣才能和平相處啊，叔叔?！?/br>
    藍景謙眼神涼了下去。

    趕在藍景謙開口前，駱湛再次說：“當(dāng)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根本原因?！?/br>
    “是什么?！?/br>
    “我相信，”駱湛認真地說，“你和我一樣，做任何選擇都是為了她好?！?/br>
    “……”

    駱湛話聲落后，茶室里陷入長久的沉寂。

    藍景謙在深思以后，點頭：“好。我暫且相信你這一次?！?/br>
    駱湛眼神松了些，淡淡玩笑：“那我們算是達成‘休戰(zhàn)協(xié)議’了？”

    “臨時的?！?/br>
    “隨你?！瘪樥孔セ卦捳Z主動權(quán)，“那輪到我來問了?！?/br>
    藍景謙冷淡抬眼，沒說話地看向他。

    駱湛不以為意，眼神認真起來：“我的問題很簡單——唐家和你有多少陳年舊事的愛恨情仇不為關(guān)心，我只想知道，染染的撫養(yǎng)權(quán)監(jiān)護權(quán)現(xiàn)在在誰手里?！?/br>
    藍景謙本能皺眉。

    這個問題無疑正打在了他的痛處，幾秒后他才凜著神色，沉聲說：“在唐家。不然我怎么可能還會讓她留在那里?！?/br>
    駱湛也不意外：“果然?！?/br>
    “……”

    “那在染染成年以前，撫養(yǎng)權(quán)有可能拿回來嗎？”

    藍景謙交扣起手：“這方面的問題我已經(jīng)咨詢過我的律師團隊。在唐家履行十?dāng)?shù)年撫養(yǎng)義務(wù)而我從未過問的前提下，除非庭外和解，否則即便提起訴訟，我這方也很難打贏?！?/br>
    駱湛低嘖了聲：“那還是要找唐世新啊?！?/br>
    藍景謙回神，皺眉問：“什么事情要找唐世新？”

    駱湛：“染染的眼睛手術(shù)，你那位老同學(xué)說過了，未成年人做這種手術(shù)必須要有監(jiān)護人簽字。”

    藍景謙聲音一沉：“……唐家未必愿意簽，是嗎？”

    駱湛沒說話，但眼神同樣冷了下來。

    藍景謙起身：“這件事我去找他們談。”

    “你去他們也不會同意。”

    “？”藍景謙警覺回頭，“你知道什么？”

    “我大概猜得到他們不肯給唐染治眼的主要原因。而且那個原因……”

    駱湛將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倒盡。薄胎的杯子被他啪嗒一聲，倒扣到桌上。

    駱湛低著眼，虛望著自己收緊的指背，聲線冰涼冷淡。

    “只有我能解決。”

    第79章

    農(nóng)歷的臘月三十, 除夕夜。

    傭人們大多已經(jīng)領(lǐng)了年假和豐厚的紅包回家去了，一貫人影不絕的駱家在新年來之前的這夜總是格外冷清。

    駱家主樓, 餐廳。

    沉重而花紋繁復(fù)的實木雙開門被餐廳兩旁的傭人拉開，帶回一身夜風(fēng)涼意的青年大步走了進來。

    管家林易往主位旁邁出一步，躬身低聲說：“老先生，小少爺回來了。”

    主位上, 駱老爺子抬眼：“嗯?！?/br>
    駱湛停在駱老爺子左手邊的高背椅旁。身上的深藍色長大衣被他隨手脫下, 一旁跟進來的傭人接過, 另一名傭人遞上來凈手的熱毛巾。

    駱湛一邊擦手，一邊瞥向自己對面的空席——沒有餐具, 高背椅也收在長桌下。

    駱湛耷拉下眼, 坐到高背椅柔軟的真皮墊上：“我哥今天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