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湛不知道想到什么，情緒暗轉(zhuǎn)的眼神突然停了下。

    幾秒后，他微垂眼，低聲說：“原本我大概會成為和駱修一樣的性格，但我比他還是要幸運(yùn)的?！?/br>
    唐染好奇地問：“為什么？”

    “因?yàn)椤瘪樥康哪抗馓穑鬟^女孩的每一寸五官，落在她輕闔著的眼睛上。

    那雙眼睛曾經(jīng)很漂亮。

    駱湛身體里有種疼意抽搐了下，讓他情不自禁地皺起眉。但他仍自虐似的望著女孩的眼睛，不肯移開目光。

    “因?yàn)槲?1歲那年發(fā)生了一些事。”

    唐染恍然：“是不是你去學(xué)騎馬摔下來、重傷昏迷了很久的那件事？”

    “……”

    唐染蹙起細(xì)細(xì)的眉：“如果我是駱爺爺，那我也一定只希望你好好活著就好了，什么都不會管你的?！?/br>
    “……”駱湛微微攥拳。

    唐染卻沒察覺，她想了想后，彎下眼角笑起來：“不過這樣你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駱駱？那以后駱爺爺一定特別縱容你，所以你才會像傳聞里那樣的性格。那這樣也很好——”

    “不好?！?/br>
    唐染的話音突然被駱湛打斷。

    唐染怔住，笑意消掉，她不安地抬頭——實(shí)在是那個打斷她的語氣太兇了，里面好像壓抑著冰冷又不甘的躁意。

    唐染是第一次在駱湛身上感受到這樣的有點(diǎn)可怕的負(fù)面情緒。

    然后她聽見那人咬牙重復(fù)了一句：“一點(diǎn)都不好?！?/br>
    唐染有點(diǎn)嚇著了：“駱駱……”

    駱湛抬眼，眼神里掙扎著糾葛痛苦的情緒。半晌他才聲音沙啞地說：“唐染，這樣的因禍得福，我死都不想要?！?/br>
    “……”

    唐染沉默著，幾秒后她慢慢低下頭去：“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的。從馬上摔下來一定很疼吧？如果是我，那我也會很害怕的?！?/br>
    駱湛情緒壓抑到極致，薄薄的桃花眼眼角都泛起紅。

    如果那種算疼……那足夠讓一個孩子失明的意外，又該有多疼？

    他恨自己到現(xiàn)在還記不起來。那段記憶里的痛苦就只有眼前這個看起來纖細(xì)脆弱的小姑娘一個人承受，而記不得的他連向她說明身份的資格都沒有。

    駱湛的沉默讓唐染不安了好久。

    一番糾結(jié)以后，小姑娘終于鼓足了勇氣開口，不熟練地安慰著：“那些事情都過去了，駱駱。你現(xiàn)在就很好，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駱湛望著女孩恬然的眉眼，安靜許久后，他低聲：“嗯。以后都會好起來?！?/br>
    “……”

    唐染露出遲疑的表情。

    她聽得出來，駱湛的情緒狀態(tài)好像還是很低落，那按照他的說法，能讓他的大腦的神經(jīng)調(diào)節(jié)物質(zhì)被刺激分泌、然后產(chǎn)生興奮情緒的方法……

    唐染猶豫好久，輕聲問：“如果我親一下你的手背，你就會分泌很多那種神經(jīng)調(diào)節(jié)物質(zhì)然后調(diào)動情緒了嗎？”

    駱湛被女孩的話從那種低壓情緒里帶離。

    他心里那只惡魔駱早就被滿心自責(zé)愧疚感爆發(fā)的天使駱踩到了腳底下，他有些無奈地說：“那是跟你玩笑的。”

    “啊，”小姑娘失望地嘆，“我還真以為親一下就可以刺激大腦的。”

    “理論上確實(shí)可以。”駱湛說，“親吻屬于性刺……某種刺激的一種。這種刺激分類對大腦神經(jīng)調(diào)節(jié)物質(zhì)的影響效率很高，影響也大，往往只在視覺方面做輸入影響就能達(dá)到。”

    比如int團(tuán)隊某些成員深度愛好的某種小電影……

    駱湛輕瞇起眼，在心底把這部分成員篩入“今后與唐染隔絕接觸”名單中。

    唐染不知道某人已經(jīng)在給她劃保護(hù)圈了，此時正好奇仰頭：“那為什么你剛剛說不能？”

    駱湛微垂眼：“不是說過了，我和駱修因?yàn)槟欠N成長環(huán)境的影響，受到外界反應(yīng)所需刺激的閾值范圍整體偏高——就像我說的那種視覺刺激，我們基本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唐染怔?。骸斑@樣嗎？”

    “嗯，”駱湛點(diǎn)頭，“所以親一下手背這種對普通人也只屬于刺激中最低閾值的行為，對我們不會有任何效——”

    “么?！?/br>
    駱湛被女孩兩只手握著抬起的手背上很輕很輕地濡濕了下。

    駱湛僵住。

    幾秒后。

    唐染感受著還沒離開的手指尖下的脈搏，不解地仰頭：

    “駱駱，你心跳加快了好多。”

    駱湛：“……”

    第50章

    空氣悄然。

    唐染等了好一會兒, 沒等到半點(diǎn)回應(yīng)，不由更奇怪了：“駱駱？你怎么不說話了？”

    “……”

    唐染眼前的黑暗里, 有人在她頭頂?shù)姆较蜉p嘆了聲，帶著點(diǎn)懶散無奈又自嘲的笑意：“你這可是賴皮啊，小姑娘?！?/br>
    唐染：“嗯？”

    駱湛去反握女孩纖細(xì)的手腕，很輕易就把女孩的一雙手全部扣進(jìn)掌心。

    攥穩(wěn)了避免再有方才那樣突發(fā)的意外情況后, 他掀了掀眼皮, 似笑非笑：“這就好像比賽前, 對面還在倒計時，剛喊出543, 你已經(jīng)開始了——這難道還不是賴皮么？”

    駱湛一邊懶聲說著, 一邊趁小姑娘不注意，慢慢去平復(fù)自己的心跳呼吸：被親了一下手背就撩得心跳加速這種黑歷史的記憶必須盡快抹除, 不然等到以后, 還不知道要被開了竅的小姑娘怎么笑話呢。

    唐染全然不知面前這小少爺?shù)男乃迹晒Ρ粠芰俗⒁饬?，茫然地辯解：“可我沒有和你比賽啊?！?/br>
    駱湛說：“你問了一個問題, 我給了你一個答案, 然后再加一個用來衡量的標(biāo)準(zhǔn)和一場用標(biāo)準(zhǔn)判斷測驗(yàn)——這不就是比賽嗎？”

    “……”

    這隨手拈來的詭辯技巧迅速把沒怎么與同齡人相處、也就更沒經(jīng)歷過任何辯論場合的小姑娘繞進(jìn)迷霧里。

    看著唐染表情逐漸茫然, 已經(jīng)平復(fù)下紊亂心跳的駱湛勾了勾嘴角——

    到底還是個好騙的小姑娘, 以后可要看緊些、不能被別人騙走才行。

    而這幾秒里, 唐染已經(jīng)順序捋過一遍駱湛話里的邏輯，她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得對?！?/br>
    駱湛毫不心虛地往下接：“像你剛剛那種突然開始的情況，被嚇到也會是心跳加快的反應(yīng)。所以我才說你這就好像比賽前的賴皮了。”

    唐染有點(diǎn)不好意思：“我嚇到你了么？”

    駱湛心虛一秒：“還好?！?/br>
    “不過, 有一個問題你沒說到?！碧迫咎ь^。

    “嗯？”

    駱湛并不擔(dān)心。

    在詭辯技巧上，以他的頭腦怎么也不會被一個小姑娘克到。

    然后駱湛就見小姑娘仰著臉兒看他，眼角微微彎下，臉頰上露出一個很淺的柔軟的小酒窩：“如果是我和你的話，不需要比賽?！?/br>
    駱湛微怔：“為什么？”

    “因?yàn)檩數(shù)目隙ㄊ俏野??！毙」媚餃\淺地笑，“你剛剛在我頭頂摸了一下說我是小白眼狼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開始心跳加快，還手心里濕濕的了。”

    “……”

    駱湛再次滯住。

    而女孩全無所察：“可能因?yàn)槲业拈撝稻褪潜饶愕囊桶?，所以……?/br>
    余下的話音漸漸就飄散在天邊。

    十幾秒后，等駱湛再回過神時，他聽見自己剛剛平復(fù)沒多久的心跳聲已經(jīng)再次擂鼓似的加速起來了。

    駱湛的手就握著唐染的手腕，大約是固體傳聲的效果把小姑娘敏銳的聽力發(fā)揮到最佳，說著說著話，唐染就疑惑地停下來。

    她凝神辨別了幾秒，更加迷茫地看向駱湛：“駱駱，你今天是不是心臟不舒服？”

    “……”

    駱湛默然。

    幾秒后，他低下頭，猝然低啞地笑起來：“不是，是我輸了?！?/br>
    唐染：“??？”

    駱湛松開唐染的一只手，將另一只拉起來，抵到自己胸膛前。

    這個熟悉的姿勢讓唐染怔著忘了掙扎，等她纖細(xì)的手指被他的手完全覆住，嚴(yán)絲合縫地抵在薄薄的襯衫前，唐染感觸著掌心里逐漸升溫的熱度，也最清晰地聽見了里面的心跳聲。

    駱湛低著眼，視線描摹著女孩的眉眼，他笑：

    “聽見它有多興奮了嗎？”

    “……”小姑娘的臉慢慢紅起來。

    “現(xiàn)在你知道它為什么跳這么快了？”

    “……”

    那壓得低低啞啞的帶笑的聲音莫名就順著耳朵鉆進(jìn)人心底，撓得滿心發(fā)癢，唐染紅著臉想把手抽回來。

    駱湛這會兒顯然不太想做人，壓著小姑娘的手半點(diǎn)不肯松開。

    他懶洋洋地笑著，靠在樓梯扶手上：“剛剛說被嚇到是騙你的，我就是因?yàn)槟阌H那一下才心跳加速——如果你再那樣撩下去，那我可能確實(shí)會因?yàn)樾呐K不舒服，比如興奮過度被直接送進(jìn)醫(yī)院——所以我決定先認(rèn)輸了。”

    唐染努力了好一會兒想把手抽回去但都沒能得逞，最后小姑娘只能放棄了，紅著臉反駁：“是你自己說，你和駱修的閾值比正常人的要高很多，所以我才想試試的?！?/br>
    “嗯，是我說的。”駱湛大方承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