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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攝影協(xié)會的招新進入尾聲。

    報名的人非常多，他們把招新時間拉得很長，前一兩周都是填報名表，在網站上傳作品，如果有的話。楊果自然沒什么作品，艾瑪詩建議她就拿手機隨便拍拍，要是需要，也可以利用她的人脈找個誰，借個相機，甚至于借個作品什么的。

    “姐妹的人脈就是你的人脈，隨便用！”艾瑪詩坐在床上敷面膜，拍著胸脯放出豪言。

    然后被楊果禮貌拒絕。

    聽說想進攝影協(xié)會也是個難事兒，雖說大部分人沖著湊熱鬧去，但其中也不乏真正的業(yè)余愛好者，談論起膠卷鏡頭一套一套，人家要選，自然是先選這樣的。

    而剩下的人呢，會有一些分屬攝影協(xié)會的小部門，把進不去主部的分走，至于內里到底什么光景，也只有進去的人才知道了。

    趙文琪在涂指甲油，也許用的產品很好，沒有刺鼻，寢室里反而彌漫著花香。她千嬌百媚地打開手機攝像頭，錄個小視頻給她的吉他社社長發(fā)過去，一邊跟楊果說：“有個什么叫l(wèi)ongshot的部門，你可千萬別去，我聽我家那頭豬說啊，那就是個披著攝影的皮搞聯(lián)誼的傻逼社團?！?/br>
    楊果正在瀏覽攝影協(xié)會的網頁，聞言往下劃拉，看見招新公告的最下方，有很多字體小小logo卻花里胡哨的社團名字。

    她已經把表格提上去兩周了，還沒消息。自己當然不想進那些下屬的小社團，但沒有作品，也沒有什么出彩的點，人家又憑什么在茫茫表格里選中她呢。

    這么想著，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是攝影協(xié)會發(fā)來的，但又不是真的攝影協(xié)會，只說恭喜她通過審核，進入了“數(shù)碼精靈”社團。

    數(shù)碼精靈……楊果在大片logo中找了好半天，終于看見角落處一只小小的彩色皮卡丘，下面也是彩色的字，寫著數(shù)碼精靈。

    她默了默，沒覺出什么開心，問趙文琪：“這個你聽過嗎？”

    趙文琪探身過來看了一眼，沒忍住發(fā)出連串爆笑，逗得另外兩個姑娘也跟過來看，最后一齊喘著氣說：“沒聽過啊?！?/br>
    手機又連續(xù)震動起來，那頭一口氣發(fā)來好幾條短信。

    “嘀嘀嘀——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over!”

    “請統(tǒng)一回答格式——copythat!”

    “本周五社團將組織新成員首次聚餐，費用由社長全包，請務必參與！”

    “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over!”

    楊果：“……”

    怎么看起來腦殘兮兮的。

    她隨意回復后，丟下手機就去洗澡了。

    回來的時候，艾瑪詩拍著她床邊裹了防撞泡沫的欄桿發(fā)出悶響，抱怨道：“你手機搞我床震！快看看誰呀！”

    楊果疑惑地拿起手機，上面是同一個連串陌生號碼。

    正想拉進黑名單，又打過來了。

    “我靠接了接了！”

    “快說話呀你！好不容易來個妹子，可不能讓她跑了！”

    楊果說：“……你好，請問是？”

    那頭才安靜下來，片刻后響起一個略顯渾厚的男聲：“誒，您好您好，您……吃了嗎？”

    那頭響起劈里啪啦的一陣混響，似乎有人在罵什么，又有□□相撞的悶響。

    楊果拿下手機看了看，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她維持著最后的禮貌和耐心，再次問了句：“請問是哪位？”

    對方終于再次安靜，男聲說：“啊不好意思，咱們這兒是數(shù)碼精靈，剛給您發(fā)短信來著?！?/br>
    楊果說：“嗯，我已經回復過了，沒收到短信嗎？”

    “不是不是，就那什么，咱們不是說周五聚餐么，大家都會到，都會到，您看看有沒有時間？”

    周五的話，楊果想了想，班表好像是空白，于是回道：“應該可以去?！?/br>
    又亂七八糟說了幾句，她被對方一口一個您叫得起雞皮疙瘩，很快便找理由掛了電話。

    躺在床上，寢室熄了燈，姑娘們又開始夜聊。

    楊果靜靜聽著，拿出手機在校內網搜了搜數(shù)碼精靈。

    果不其然什么也沒搜到。

    她嘆了口氣，調出余額，看著就快要接近目標的存款，覺得還不如早放棄那點兒可有可無的自尊心，一開始就讓艾瑪詩幫忙，也許現(xiàn)在就是攝影協(xié)會本部直接通知她了。

    這些奇奇怪怪的小社團，掛在攝影協(xié)會旗下，有活動的話會不會也一起呢？

    她想到這里，又覺得自己傻。

    怎么可能。

    但是或許，或許可以問問知道的人？

    她關掉手機，睜著眼睛在心里捋過一遍這周的安排。

    明天去貢茶，后天去小腸陳，國際經濟貿易那門課的小論文該交了，校報……校報暫時還沒什么事，只需要周四的時候，她去值班。

    對面坐著的戴著老花鏡的中年主任，會換成另一個人，身上帶有松木林氣味的男生。

    姑娘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漸熄，月色從未拉攏的窗簾縫透進一線光，看起來很清。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

    楊果昨夜趕昨夜到凌晨，中午不小心貪了個午覺，起得晚了，到辦公室的時候，徐觀已經坐了好半天。

    她喘著氣，艱難地咽口水：“抱歉，我遲到了?！?/br>
    “你不來都行?！毙煊^無所謂地聳肩，“最近沒什么事，老嚴也不在?！?/br>
    楊果默了默，坐到桌前打開電腦，qq群果然一片安靜。

    “那不行?！彼f。

    徐觀聞言抬頭看了看她，說：“你不知道這周校報停更一期？”

    楊果頓住，調出群里的公告，這才看見。這周太忙了，忙到頭昏腦脹，一時竟然沒注意。

    “抱歉，沒注意通知。”她說。

    徐觀抻腰，放緩聲音懶洋洋地說：“大二這么忙嗎？”

    他看起來沒什么異樣，也許上回在奶茶店聽到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楊果抿著唇，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因為我在打工攢錢，想買相機?！?/br>
    提到這個，徐觀果然來了點興趣，看著她問：“你喜歡攝影？”

    楊果點頭：“我進了攝影協(xié)會的分部?！?/br>
    徐觀就問：“哪個啊?！?/br>
    楊果有些難以啟齒，不過還是回答道：“數(shù)碼精靈?！?/br>
    “數(shù)碼精靈？”徐觀摸了摸嘴唇，說：“沒聽過，怎么不進本部？”

    他問得隨意，不會讓人尷尬，楊果說：“因為一點基礎也沒有?！?/br>
    徐觀似乎有點意外，他靠上椅背，摸了摸耳垂，“你可以找我啊?！?/br>
    這語氣太自然了，似乎他們就已經是這樣可以隨便找對方幫忙的關系。

    楊果一時怔愣。

    “上周宿舍樓下的男生還記得嗎，他就是攝影協(xié)會的會長單高揚?！?/br>
    頂上風扇呼呼轉動，徐觀帶了自己的電腦，沉重的蘋果pro，半張臉被擋在銀色的機身后。

    他說著，想起什么，挑起眉問：“你不會以為攝影協(xié)會招新就只能在網頁填表報名吧？”

    楊果手下無意識摳著桌面的文件紙，說：“那不然……？”

    “你問我啊?！毙煊^笑起來，“你怎么回事，我這么好的資源都不利用？”

    他在調侃她。

    楊果耳朵又開始發(fā)燙，她打開書包，一只手在里面亂摸，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最后拿出支筆，摘開筆帽，胡亂在空白的a4紙上畫圈。

    都忘記接話。

    她沒接話，徐觀也不介意，又隨意說起來：“不過分部也沒什么，平時的活動想參加也可以參加，畢竟會長副會長，都跟這兒呆著呢?！彼材昧酥ЧP，筆身在修長指尖靈活轉動，最后停住，筆尖沖著額頭點了點。

    “嗯?！睏罟怪劬Γ^續(xù)盯著面前的紙頁。

    徐觀沒再說話，在鍵盤上劈里啪啦敲著什么。過了會兒，楊果開口道：“都會有些什么活動？”

    鍵盤聲停住，徐觀又拿起筆轉，“好玩的話，那就是參加比賽，出外景，或者去外地采風，不過這樣的算大型活動，需要準備很多。小型的呢，就是協(xié)會內部之間的比賽，舉辦的講座和學習小組之類?！?/br>
    “你們都去過哪里采風？”楊果問。

    “去年，是去柬埔寨，吳哥窟嘛，單高揚的照片還拿了個小獎。今年去哪里，還沒想好?！毙煊^說。

    楊果知道的，她一直從論壇關注他，去年攝影協(xié)會去柬埔寨，說是副會長自己出錢，費用全包，引得不少帖子瘋狂羨慕，把會長作品得獎的消息都給壓下去了。

    她記得那可不是個小獎項。

    但徐觀說得很漫不經心，筆尖敲著額頭，眼睛在看面前電腦，似乎也不是故意貶低。

    就是自然而然，打心底里覺得這些不算什么。

    徐家的孩子，天之驕子。

    而她是單親家庭，母親是個普通的小公務員，深切期望著唯一的女兒能按部就班，不丟臉面地過完這平凡一生。

    她又沉默下去。

    其實有什么所謂，他們只是在同一部門，互相識得名字的校友而已。

    自己居然就能想到這么遠，楊果覺得蠢，清清嗓子，說：“已經很厲害了?！?/br>
    徐觀笑道：“是啊，那可是我兄弟。小獎，也很厲害了?！?/br>
    女生又低下頭，這回倒是真的拿了教材出來，開始學習。

    頭頂風扇呼呼轉動著，九月的蟬鳴依舊熾盛，誰也沒說要開空調。她坐在對面認真做事，耳朵微微發(fā)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