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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那少年一襲青衫,姿態(tài)閑適地靠坐在巨石旁,落拓放達(dá)之中又蘊著幾分旁人學(xué)不來的瀟灑風(fēng)流。 一片青翠的薄葉正置于他唇間,一手食指和中指分別夾在兩側(cè),氣息拂過葉面,清越悠揚的樂聲便應(yīng)風(fēng)而起,拂過滿池亭亭青蓮,一直向?qū)m墻外遙遙飄去,飄到了昔年的三月江南。 素衣檀板《蓮舟憶》,一曲當(dāng)時動帝王。 皇帝沉默地擺手,止住侍從上前喚其行禮。少年顯然是將全副心神都沉浸入了這首由曾經(jīng)琴曲改譜而來的《蓮舟憶》中,神情專注無比,竟連他的到來都一無所覺。 他并沒有在意少年的失禮,而是微闔上了眼,任自己在泠泠飄灑的笛音中陷入回憶。 約莫是十六七年前吧?當(dāng)時自己剛登基也不過幾年,一次心血來潮的南巡,秦樓月下,湘水江中,那坐于畫舫上十指纖撥朱弦的女子,指剝蔥,腕削玉,顧盼的眉眼并那玉盤傾瀉冰泉咽的琴音一同驚艷了自己,不過初見初聞,便已深深刻進(jìn)他的心中。 他側(cè)耳專注地聽著,竟連手中微傾的酒樽都忘記飲盡,價值千金的瓊漿玉釀自顧汩汩流了滿地濕紅。 他從未聽過如此脫胎于天然而又清新脫俗的琴曲,一首《蓮舟憶》恰似流鶯花底叮嚀,又如敲碎玉壺冰,字字訴衷情,陪侍的官員無不擊節(jié)贊嘆此曲宛若“春風(fēng)吹落天上聲”,他卻已將勢在必得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如蓮般清秀婉約的女子。他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主動接近,年輕俊美的容顏和舉手投足間尊貴無匹的氣度輕易地俘獲了女子的心。 春風(fēng)一度后,他心滿意足地離開江南繼續(xù)南下,只將這當(dāng)成他出巡中一場萍水相逢的巫山云雨。也是在許多年后他才知道,當(dāng)年那個如蓮的女子竟不是他想象中倚欄賣笑的風(fēng)塵女子,卻是曾辭官回鄉(xiāng)的老臣之女,明珠一般溫婉瑩潤的大家閨秀。 明明是那樣柔弱嬌羞的性格,卻硬是頂著家門的壓力與旁人的唾罵折辱為他誕下麟兒。直到后來家門敗落,她也纏綿病榻,才在彌留之際將自己當(dāng)年隨手留下的一枚玉佩托付給他們的兒子,讓他去投奔自己的父親。 往事已經(jīng)年,身為帝王,他又從來都對自己的女人是幅淡漠的性子。他本以為自己早將這段十?dāng)?shù)年前的往事遺忘——事實上,他也的確模糊了女子的面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已無從想起。但是今日這首隨風(fēng)飄落的《蓮舟憶》,竟好似又將他帶回了當(dāng)年那個淥波淡流、芙蓉泣露的月夜,帶回了他最初為她所驚艷的那一剎。 他想,他雖到底未能付出真情,但他對她的的確確是有愧的。 倘若當(dāng)時自己能再信口多問一句,倘若當(dāng)時能將她一并帶回宮,是不是他們母子二人便不用在這十六年間無端吃了那么多苦,她的一縷香魂也不用在多年的世事輾轉(zhuǎn)中早早玉隕? 一聲長長喟嘆,驚動了背對著他吹奏葉笛的少年。泠泠清音猛地中斷,少年驚慌地扭過頭來,臉上帶著一抹驚慌與還來不及藏好的感傷。見到自己,他訝然地睜大了雙眼,慌忙起身就要行禮。 皇帝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輕易地止住了他的動作。他終于真正認(rèn)真地端詳起了少年處處與自己神似的面容,心中第一次有了與之血脈相連的真切感。 他緩緩開口,向來沉峻的聲音放得輕了些,似是怕驚動了什么。 “你……是從你母親那習(xí)得這首曲子的?” 沈驚鶴垂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翠葉,語調(diào)中含有一絲不易覺察的低落。 “母親生前最愛這首曲子,哪怕是在病中,但凡精神好了些,也要輕輕哼著。我聽得多了,漸漸地也便學(xué)會了?!?/br> 皇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聞言緊縮了一瞬,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要問些什么,但最后到底還是沉默著。 沈驚鶴卻對方才發(fā)生的一切仿佛一無所覺,他仍舊是垂著眼,低聲解釋道。 “我見今日天氣晴好,便想著從偏殿出外走走。只是宮中闊大,又見不著幾個宮人,一時竟找不著回去的路,不知不覺便繞到蓮池來了……看到滿塘清圓風(fēng)荷,不由便想起了母親,這才唐突吹起了葉笛,打攪了父皇散心?!?/br> “你這衣服怎么回事?”沒有在意其他的解釋,皇帝的目光敏感地捕捉到了沈驚鶴今日刻意換上的單薄舊衣。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沈炎章微瞇起了眼,臉上隱有一絲怒容,“秋日風(fēng)寒,他們就讓你穿這等貨色的布料?” 沈驚鶴抬眼覷了一眼他的臉色,抿了抿唇瓣,低頭沒有再出聲。 “好,真是好大的度量,竟連一個新進(jìn)宮來無憑無勢的皇子都容不下!”皇帝憤怒地一振袖,然而在盛怒之下,臉色卻有著幾分微妙的不自然。 早在他將六皇子送去傾云宮時,他便早已預(yù)料到依著徐貴妃的性子又會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子而變得多么氣惱。然而當(dāng)時他一心只想著敲打一番徐家,卻是根本沒有將眼前自己小兒子的處境放在心上考慮過。 情緒幾度變幻之后,皇帝很快冷靜下來,面容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沉峻:“德全,傳朕旨意,即刻便送一批貼補之物到六皇子殿中,往后他的吃穿用度皆比著其余皇子來。若是再有那媚上欺主的奴才,一并收拾打發(fā)了至掌刑司去!” “奴才遵旨!”德全恭敬地俯身。 身后的宮人們默不作聲,將本就低垂的頭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