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忙哄哄的，偶爾還能聽到張大叔中氣十足的喊聲，請醫(yī)生務必要讓他兒子醒過來之類的。

    ——也不知道張玉到底是怎么了。說起來，和他一體雙魂的張羽突然脫離了身體，從那座住宅直接跑到學校埋伏，這件事他知情嗎？他的昏迷與他meimei有關嗎，他meimei現(xiàn)在又怎么樣了？

    病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隨后有人推門進來。方時清抬頭看見是肖鋒鏑，有些驚訝：“你這就可以直接走動了嗎？”

    他的行動看上去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

    “嗯，據(jù)說只是骨裂，處理一下，十幾分鐘就好了。你怎么樣？”

    “嗯，說是躺兩個小時就行……”

    “還疼嗎？”

    肖鋒鏑拖過椅子，在床頭坐下。他伸手好像想要碰一碰方時清的胸口，但手抬到一半就停住了。

    “嗯，其實差不多已經(jīng)好了?！?/br>
    之后兩人沉默了下來。

    雖然，自從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告白后，……或者從更早的時候開始，沉默和尷尬對于他們就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但方時清依舊為此而很難受。

    怪不得那么戀愛故事里的主角寧可維持現(xiàn)狀也不勇敢告白。表白未成的話，豈止是連朋友都沒得做，實在是連隊友都很難做了。

    “你，”他試圖沒話找話，“折騰一晚上，你是不是也累了，要不要再回去多休息一會兒？”張店長為讓他們保密，給兩人都訂了條件最好的單人病房。

    “不用，我不累。我晚上基本一直在睡覺，辛苦的是你?！睂Ψ教鹧劬Γ⒁曋?，“累了就睡一會兒吧?！?/br>
    “……”被這么盯著看，怎么可能睡得著。

    “大佬，你也不用守著我，”他只好說道，“咱們已經(jīng)出副本了，現(xiàn)在又是大白天，不會有什么事的。”

    “我想多看看你。會讓你感覺不適嗎？”

    倒也算不上是“不適”，但是……

    方時清覺得，這種不清不楚稀里糊涂的狀態(tài)并不好。他在腦子里斟酌了一下，小心地開口說道：“肖哥，我們一個多月之前應該認真談過一次的吧。關于——我們……的事?！?/br>
    “嗯?！?/br>
    肖鋒鏑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方時清搞不清楚他的態(tài)度，心里沒什么底，一時不太敢說下去，對方卻道：“你繼續(xù)?！?/br>
    “就是，當時我們已經(jīng)說好了對吧？”他只好小心翼翼地道，“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但我的情況不適合和人談戀愛。所以，你，沒必要把這么多時間投入到我身上?！?/br>
    “你感到反感嗎？”肖鋒鏑淡淡地問。

    “不，沒有，完全沒……”

    “那就沒有問題了。”對方說，“我之所以要看著你，只是因為我想這么做。我想在還能看見你的時候多看看你?！?/br>
    這個說法倒也沒錯。即使兩人順利通過了游戲，在那之后也必將再也不相見，可以說是見一次少一次。但方時清受不了這種以結(jié)束為前提的關系，在他看來，關系越深入，分開的時候越痛苦，還不如早點結(jié)束算了，像現(xiàn)在這樣不干不脆的不行。

    肖鋒鏑嘆了口氣。在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類似于落寞的情緒。

    “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他低聲說，“你一直覺得我就是一時沖動，早晚有一天會后悔。所以我本來打算，等到回到現(xiàn)實生活之后，到時候再去找你。到時候你就能看到我的誠意了?！?/br>
    “我、沒有……”方時清說到一半哽住了。

    他意識到，自己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確實是那么想的，雖然那只是一種可能性，但他無法容忍自己被拋下的未來存在。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想向你證明我的可靠。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但是，或許你才是對的。”

    肖鋒鏑盯著自己的指尖，“我甚至不能保證，自己有活著回到現(xiàn)實里的那一天；更不能保證在回去之后能活多久?！?/br>
    “——我作下了一個可能無法實現(xiàn)的承諾。這是我的錯誤?！?/br>
    他……怎么會這么想？

    “你不會的！”方時清再不敢聽下去，生怕他說出什么不好的話來，急忙抓住他的手，“別說了，你當然能好好活下去，這次我們不也活著回來了嗎？”

    “那是因為有你在，而且你的運氣好?！毙やh鏑微微笑了笑，“就像我之前說的，除靈人從來就是個高死亡率的職業(yè)，什么時候死去都不奇怪。你說你身體不好，或許活不過十年二十年，但我大概率會比你死得更早；以我這樣的情況，還夸口說什么會好好照顧你——也難怪你不能相信。”

    他的笑容很淡。

    方時清只覺得心里又悶又痛，像是被燒熱了的刀子一下下切割著。他的眼眶酸燙，他感覺自己快要哭起來了。

    “你、你應該不會……”

    “所以，我想在條件還允許的時候，多看看你，也對你盡量好一點?！?/br>
    他看著方時清，慢慢掙脫他的手，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就出去?！?/br>
    “——”

    在對方轉(zhuǎn)身的時候，方時清用力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開口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嗓子已經(jīng)啞得不像話了，“我沒有不愿意。你不會死的，你已經(jīng)答應我了，一定、一定要陪我一起回去，你說過的，要陪我去看更好的醫(yī)院，找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