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商商――”昌靈長老驚訝地喚了一聲。她沒想到，如今這般膽小的蘇商商也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蠃魚還是聽見昌靈長老的這一聲才警惕地回頭看去，只見蘇商商已然默不作聲地割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塊血rou。她已痛得面色蒼白，額間盡是細(xì)汗。

    蠃魚瞇了瞇眼，似是回憶起了什么，竟又對著昌靈長老笑著說了一句：“說來可笑，一萬年的滄海桑田，沒想到有些事情，還是不會變?！?/br>
    “蘇商商，”昌靈長老根本顧不得蠃魚的話，她只是看著蘇商商的背影，紅著眼說，“你走了，便不要回來！”

    蘇商商聽見了這句話，她袖子下的手早已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伤龥]有回頭，她什么都沒對昌靈長老說。她只是跟著蠃魚來到了洞口，看向蠃魚，忍著痛道了一句：“帶我去見她。”

    蠃魚點了點頭，眼見前來馳援的狐族已進(jìn)入了視線，他忙一揮手，帶著蘇商商卷入了一朵云里，一起逃了。

    耳邊風(fēng)聲呼嘯，蘇商商立在云端里，默默地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狐貍洞，心下凄然。

    切膚之痛，也比不上割舍族人之痛。

    “后悔了？”蠃魚問。

    蘇商商搖了搖頭，默默地坐了下來，一言不發(fā)。背上的血浸濕了紅衣，本來鮮艷的紅衣變得黯淡深沉起來。

    “你就不想問我什么問題嗎？”蠃魚看著蘇商商如此沉默寡言，頗有些奇怪。問著，他竟想伸手去為蘇商商療傷。

    “別，”蘇商商敏捷地躲開，她寧愿受著這痛，就當(dāng)是她給自己的懲罰，“我如今什么都不想知道了?！?/br>
    蠃魚看著蘇商商的神情，忽然間明白了?！澳阍谂?，”蠃魚說著，輕笑著在云端坐了下來，“你發(fā)覺我的話都有幾分道理，你怕你會聽信我的話?！?/br>
    雖然這聽起來有幾分荒謬，可這的確是蘇商商心境的真實寫照。她不會忘記蠃魚是狐族的敵人，她也不會忘記昌靈長老是撫養(yǎng)她長大的人。如今她還能對自己說，她背棄了狐族、背棄了昌靈長老是情非得已，可若蠃魚的話真的有幾分道理，她又該如何抉擇？

    她寧愿不知道。

    “別的都罷了，可有一件事，我還是好奇，”蘇商商看向蠃魚，“你為什么不殺我？”

    昆侖令此刻雖然在蘇商商手里，但蠃魚也沒必要留著她的性命，他明明可以殺了她的。

    蠃魚聽聞此言，看著蘇商商的眼神登時變得奇怪起來。他立馬別過頭去，嚴(yán)肅起來：“因為，我需要你喚醒梁蕖。如今，也只有你能喚醒梁蕖了?！?/br>
    “阿蕖，她……如今怎么了？”蘇商商提起梁蕖，聲音里都透著苦澀。她永遠(yuǎn)不會忘記自己是如何拿了一把匕首插入了梁蕖的胸膛，雖然那并非她的本意，而是昌靈長老控制了她，可事情終究是她做下來的。

    如果非要追責(zé)，那還是怪罪她好了。

    蠃魚的眸色又沉了一沉，蘇商商看著蠃魚的神情，便知事態(tài)不對。她忙望下云端，不由得一驚：“國師府已經(jīng)過了，這不是去國師府的方向！”

    “是，”蠃魚回答著，“她如今已不在國師府了?！?/br>
    “那她在哪？”蘇商商忙問。

    蠃魚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遠(yuǎn)方。蘇商商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見了一座荒山，上面有一座修了一半的高臺。

    是京郊的荒山。

    原來，一切都要回到蘇商商被控制著刺傷梁蕖的那一夜。

    那一夜，蘇商商努力想讓梁蕖冷靜下來，可卻沒有成功。但她能看得出，失控時便會失去理智一味殺戮的梁蕖也在克制著沒有傷害蘇商商。昌靈長老在此時冒險進(jìn)入國師府，強行闖入那一團(tuán)黑氣之中，帶走了蘇商商。

    然而，就在蘇商商離開后，梁蕖終于控制不住徹底爆發(fā)了。一時的克制，換來的是長久的失控。

    國師府里登時亂套了，只見一團(tuán)黑氣自國師臥房沖撞出來，被卷入這黑氣之人只能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頃刻之間，國師府血流成河，死傷不計。

    蘇商商曾住過的院子也受到了沖擊，兩人一起拜過的神像在一片混亂中轟然倒塌，激起一陣煙塵后化為了碎片。

    國師府里好容易逃出來的下人在街巷里慌亂地逃著，卻沒想到竟把這股子黑氣引了過去。因此，尋常百姓也沒能免于災(zāi)禍。那股黑氣所過之處，竟無人生還。

    人人匆忙逃命，大家都說，那便是個噬血的怪物。

    是個從國師府里鉆出來的怪物。

    這事很快便驚動了老皇帝，老皇帝本還想著求仙之事，可耐不住本就對梁蕖不滿的大臣的輪番勸說，他還是調(diào)動了城里的守軍。當(dāng)天色微熹之時，那團(tuán)黑氣漸漸地縮回了國師府去，守軍隨之悄悄跟上……然后，他們便看見了一身血污的國師眼神空洞地站在自己的房門前。

    很顯然，一切都源于國師。

    梁蕖剛剛清醒過來，虛弱地扶住了手邊一棵樹木，猛咳不止，她幾乎要站立不住了。可她忽覺不對，一抬頭，便看見了一群手持刀劍的士兵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她愣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聽見其中一人喊了一句：“誅國師，除妖邪！”

    接著，梁蕖便看見了滿院的尸身和血跡。在震耳欲聾的“誅國師，除妖邪”中，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她做了國師后，她從未失控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