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謝云苔聽說過一點(diǎn)兒，便點(diǎn)頭：“奴婢知道?！?/br>
    “但其實(shí)不止醉香樓有暗營的眼線?！碧K銜撇撇嘴, “平康坊中規(guī)模稍大十三樓十七院二十四閣都有。”

    不是他們暗營對青樓情有獨(dú)鐘，而是在風(fēng)月場里溫柔鄉(xiāng)中的時候，人最容易將防心卸下，探事情最為容易。所以這些地方有些被安插了眼線，有些索性是訓(xùn)練好了女探子放進(jìn)去，他現(xiàn)在想辦點(diǎn)小事輕松得很。

    誰讓祿國公世子本身就是平康坊的?？湍?？

    “來吧?！碧K銜氣定神閑地帶著謝云苔下車。下車一瞧，謝云苔才發(fā)覺這原是一處小巷子，面前的院門似是一處院落的后門。蘇銜拉著她直接閃入，無人注意。

    再進(jìn)入小樓的后門，即有樓中姑娘迎了上來。謝云苔眼看著面容嬌俏的姑娘在看清蘇銜的剎那變得神情肅穆，頷首抱拳：“師兄?！?/br>
    蘇銜睨她一眼，好似有點(diǎn)無奈：“你挺如魚得水啊？”

    虞微涼笑一聲，引二人上樓，壓音回話：“情報(bào)來得快，不用動刀動劍，又有男人睡，而且竟然還能倒賺錢，何樂而不為？”

    “……”蘇銜不懂她，謝云苔自更不懂。便不再多言，安靜地跟著她上樓。

    三人走的是暗處的樓梯，直接通往一處雅間。眼下正是樓中生意好的時候，兩邊隔壁具有銷魂聲響傳來，謝云苔聽得臉熱，佯作鎮(zhèn)定。

    虞微涼指指左側(cè)：“在這屋，現(xiàn)下是阿桃應(yīng)承著?！?/br>
    蘇銜嘖聲調(diào)侃：“我這事也不用動刀動劍，同樣有男人睡，祿國公府又不缺錢，你肯定有的賺，怎么沒親自去啊？”

    虞微涼坦誠答道：“樓里幾個姑娘都說他短?！?/br>
    蘇銜：“……”還是不要深聊了，會教壞小狗腿。

    于是話不多說，他探手摸出那包藥，告訴謝云苔：“沏茶。”

    “哦！”謝云苔應(yīng)聲，依言去沏了茶來。這樣的青樓中茶都是上好的，熱水注入的瞬間便茶香四溢。

    蘇銜又把藥粉遞給她：“喏，自己加?！?/br>
    “……”謝云苔伸手，指尖輕顫。她還沒害過人哩，雖然這茶并不需她親手送過去，心里還是一陣陣地發(fā)怵。

    紙包打開，里面是一小堆淡橙色的粉末，看上去有些多。謝云苔謹(jǐn)慎詢問：“加多少？”

    “隨便啊。”蘇銜無所謂，“入水即溶，無色無味?！?/br>
    就看她想讓他不舉到什么份上了。

    謝云苔想想，不再猶豫，紙包一傾，藥粉盡數(shù)倒入茶中。

    蘇銜淺怔，露出幾許愕色，笑說：“不發(fā)善心了啊？”

    “又不會要命，已經(jīng)是發(fā)善心了呀?！敝x云苔道。

    這事完全由他們做主，她不放縱自己的報(bào)復(fù)心取其性命就已夠了。至于“不舉”這回事，做徹底一點(diǎn)，讓他以后再不會荼毒別人才好。

    蘇銜笑一聲，信手將茶交給虞微涼，虞微涼二話不說端出去，叩開隔壁的房門，把茶送到了阿桃手里。

    與此同時，蘇銜推開了墻上的暗格，暗格那一邊恰是隔壁的多寶架，上有擺件遮擋，不易發(fā)現(xiàn)隔墻之眼。確定了兩人都還穿著衣服，場景并未多么不堪，他招呼謝云苔：“來看熱鬧啊。”

    “……”謝云苔一言不發(fā)地湊過去，安安靜靜地看，看著阿桃婀娜多姿地倚在那祿國公世子身邊，如同勸酒般，一口口將一盞香茶給他喂了下去。

    心里發(fā)怵的感覺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暢快。這種暢快又令她有點(diǎn)愧疚，因?yàn)楫吘故前抵薪o人下藥，是見不得光的事情。

    蘇銜自沒她這么多顧慮，見世子已將茶飲盡，就將暗格一關(guān)，風(fēng)輕云淡：“行了，回府?！?/br>
    言畢仍是走那處樓梯，直接自后門離了這青樓。

    幾日后，祿國公世子不舉的消息就不脛而走，這種拿不上臺面的事最容易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謝云苔是在陪蘇婧玩的時候聽小廝說的這事，兩名灑掃庭院的小廝在花園偏僻處交頭接耳，她聽了趕忙將人趕走，免得讓蘇婧聽見。

    待得回到書房，她仍是著綠衣進(jìn)去送茶，幾度猶豫之后，忍不住開口問：“世子那事怎么傳得到處都是？”

    “當(dāng)然要傳開啊。”蘇銜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不然有什么意思？”

    謝云苔：“……”

    果然，事情是他特意傳開的，而且傳得十分自然。京中的傳言眾口一詞：平康坊的姑娘說祿國公世子那方面不行，吃了藥都硬不起來！

    .

    又幾日，皇帝的急病終于見好，朝中罕見地對蘇銜有了贊譽(yù)——因?yàn)榘雮€月前，安西終于下了一場雨。久旱逢甘霖，當(dāng)?shù)匕傩諢o不喜悅，可還不及歡慶一場，蝗災(zāi)就真的鬧了起來，來勢洶洶，遮天蔽日，雨后剛冒出來的草芽都被吃了個干凈。

    幾個月前與蘇銜唇槍舌戰(zhàn)的朝臣宗親只得低頭，轉(zhuǎn)而稱贊蘇銜有先見之明。蘇銜完全不謙虛，在早朝上懶懶擺手：“廢話，老子沒點(diǎn)先見之明，能指望你們這幫腐儒救百姓啊？”

    眾臣：“……”

    三皇子忿忿別過頭，皇長子一臉好笑?；实坌那閺?fù)雜，一邊論功行賞，一邊幽幽嘆息。

    他從前并不太擔(dān)心身后事，但這次忽而大病，讓他禁不住地思量起這些來。他兒子不少，可論本事是蘇銜本事最大，偏生蘇銜不肯認(rèn)他，不然立儲多好。

    府中，雖然眼下天氣還熱，可上上下下都已經(jīng)要開始量裁秋衣了，不然等到秋時再做會來不及。

    蘇銜似乎懶得在自己府里擱幾個繡娘，每到做衣服時就從蘇府那邊叫人過來。于是昨日下午，繡娘專門趕過來認(rèn)認(rèn)真真給蘇銜量了一遍，今日一早又到了蘇婧房里，謝云苔陪著她，思量著給繡娘出主意：“我看可以照著現(xiàn)下的尺寸做幾身，再做幾身略大一些的。她現(xiàn)下長個子長得好快?！?/br>
    府里沒別的小孩子，量裁夏衣時大家就都沒多想，直接依著當(dāng)時的尺寸給蘇婧做了。結(jié)果到了夏末，大多裙子都短了一截。

    繡娘點(diǎn)頭：“姑娘說得是，我記下了?！?/br>
    說著又要給謝云苔量衣，謝云苔道：“還按上次的尺寸給我做就是了，綠色白色藍(lán)色多做幾身，我有用?！?/br>
    她也還在長個子，但夏天到現(xiàn)在沒怎么變，衣服都還合身。夏裝換秋裝無非就是要做得厚一些。

    她只催促說：“前幾天要的紅衣可否快點(diǎn)給我做？”

    她還記得蘇銜在宴席上說要她學(xué)舞的事，舞衣要快點(diǎn)拿到才好學(xué)。

    繡娘笑說：“舞衣明日就可送來。但姑娘還是先量一量尺寸吧，相爺特意吩咐了給姑娘多裁幾身衣裳，送來許多好料子用，款式總也要岔開一些，許多尺寸要重量才好。”

    謝云苔先前要的衣裳都太簡單，幾乎都是一色?，F(xiàn)下料子復(fù)雜了，褙子做多長？對花對在哪兒？訶子與抹胸的尺寸差多少？直接估算怕是不準(zhǔn)。

    繡娘邊在心里盤算都要量什么邊在心里羨慕，相爺著人送來的好料子她見著了，許多怕都是宮里賞下來的東西，蘇府那邊見都不太見得著。

    殊不知，謝云苔聽她說完就眼前發(fā)暈。

    秋日也算不冷不熱，她還指著三重衣再輕松幾個月呢，只消習(xí)舞時另外換一次便是。蘇銜若突發(fā)奇想要看她穿別的、奉茶研墨外出又還要綠白藍(lán)，那真的好累！

    但這事當(dāng)然不由她做主，她心里再苦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謝云苔只得哭喪著臉讓繡娘好好給她量，繡娘看著她的臉色心里直嘀咕，心說怎么還不高興了呢？恃寵而驕?。?/br>
    回府的路上，蘇銜心里盤算著邀功。他覺得動心這事雖然猝不及防，但也并不丟人，亦非不能接受，只消好好把人哄到手就行了。

    小狗腿先前被他唬得綠白藍(lán)穿了大半年，今天多做幾身好看的衣服一定會高興！

    于是回到府中，他打聽清楚謝云苔在哪里，便直接去找了她，邀功的心情蠢蠢欲動。

    到了蘇婧房前，他卻通過半開的窗看到她坐在窗邊一臉愁苦，唉聲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為在疫情中犧牲的烈士和逝世同胞表示哀悼的日子

    國家的要求是娛樂活動暫停一天

    我在微博刷到通知的時候想網(wǎng)文應(yīng)該也屬于娛樂活動，應(yīng)該斷一天，結(jié)果昨天更新的時候忘了通知

    突然坑大家好像也不合適，思來想去之后就還是先把這章更了，順便掛一個通知：

    【下一章推遲到零點(diǎn)以后，請大家明天再來看。明天早七晚九也都照常有更新】

    愿烈士們與病故同胞們安息

    期待疫情早日結(jié)束

    致哀

    第31章

    “怎么了？”

    蘇銜的聲音乍然在窗外想起, 謝云苔驚了一跳。她慌忙站起身，他一哂，步入門中。

    謝云苔忙正一正色, 就要出去沏茶，行至門口卻被他擋住, 蘇銜順手把她一攬：“怎么不高興？”

    “沒有?！敝x云苔低著頭, 蘇銜想想，探問：“繡娘今天來了嗎？”

    他一提，她心里更苦了，悶悶地點(diǎn)頭：“來過了。”

    蘇銜忽而一滯, 恍悟了什么。想笑又忍住, 攬著她出門：“走, 陪爺睡個午覺。上朝累死了?！?/br>
    他邊說邊擁著她出門，蘇婧趴在床上歪頭張望著，覺得姑姑剛才的情緒怪怪的，爹也怪怪的, 進(jìn)屋都沒有理她！

    她想問來著，不過還是算啦，她這時候跑去問, 萬一爹嫌她煩怎么辦？

    就是不知道爹能不能哄好姑姑。

    蘇婧皺著小眉頭暗自忖度著，幾番矛盾之后想, 遲一些再偷偷去找姑姑一趟，看看姑姑開心起來沒有！

    蘇銜攬著謝云苔回房，闔上門, 就四仰八叉地先躺到了床上去。謝云苔當(dāng)然不會像他這樣“豪放”，安安靜靜地坐到床邊，他伸手摟她，她在躺下去。

    蘇銜對她情緒低落的緣故已有了些猜測，還是想逗她：“有什么不高興的事？說出來聽聽?！?/br>
    “……沒有?！敝x云苔甕聲甕氣。她實(shí)在沒法告訴他，她一想到日后又要沒完沒了地?fù)Q衣服就煩。

    蘇銜嗤笑，想了想，意有所指：“阿致沒死。”

    謝云苔一愣。她先前從韋不問口中也聽到過這個名字，基本能猜到這就是在她前面進(jìn)府的那個通房，也就是那根手指的主人。

    蘇銜說著又咂嘴：“手指你小心翼翼地埋了，還嘰里咕嚕跟‘亡魂’說了那么多，戒指你反倒留下——謝云苔你窮瘋了是吧？！”

    這句話終于得以說出，蘇銜長吁了口氣——憋死他了！

    那天他立在樹上看見她埋手指，就以為她必定會把戒指埋了給阿致“陪葬”，孰料第二日就撞上她將戒指拿給程頤，不禁在心里揶揄了八百遍：是不是窮瘋了！

    面前，謝云苔瞠目結(jié)舌：“公公公公子……？”

    她記得自己當(dāng)時說過他什么壞話！

    “嘿?！碧K銜嬉皮笑臉地湊近，“放心哈，我不跟你算賬。”

    謝云苔仍是那副心驚rou跳的神情，他仿若未覺，輕松自如地親她一下：“只想告訴你另一件事，你不許生氣。”

    謝云苔怔怔，想他何必?fù)?dān)心她生氣呢？她哪里敢跟他生氣呀！

    她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公子請說?！?/br>
    蘇銜：“削她手指也并非因?yàn)樗╁e了衣服?！?/br>
    謝云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