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崢唇角繃直，始終不語。

    “你不愿為多吉報仇了嗎？！”薩杰心潮澎湃，臉漲得通紅。

    他一時失言：“還是說在北國安逸的兩年里，已經(jīng)令你忘記了草原的血腥殺戮，忘記了多吉與你的義重恩深？”

    “趙姬……趙姬也枉死了嗎？！”

    他眼神有了一絲怨毒：“還是因為葉公子……”

    他話未落，便被唐云崢一把揪了起身，反堆至墻角。唐云崢按著他的腦袋，惡狠狠磕在墻面上。

    “呃……”薩杰雙腳懸空，脖子被人捏在手里，呼吸逐漸急促。

    唐云崢磨動著牙齒，碧眼里生起戾色：“不要擅自揣測我，不要牽扯到我的人，是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他松了手，薩杰緩緩滑到下來，劇烈咳嗽，再抬頭時面上扭曲一下，竟是笑了。

    “咳，咳咳……加央，如果這些你都還記得，那你只管放手去做，多吉死后，我就是你的死衛(wèi)，我愿意為你掃清一切……”

    唐云崢居高臨下看著他，眼中意味不明：“堆古十日前帶著十萬的軍隊，攻破了北國的邊關(guān)，你知道嗎？”

    薩杰倚靠著墻角，舉起袖子抹了把額上的汗：“知道，北國朝廷來人講和，他斬了來使，沒過幾日便起兵進犯，竟然順利突破了邊境城關(guān)?！?/br>
    “前線的線索封鎖得很嚴密，但據(jù)我手底線人來報，他十日已連下兩座城池，如摧枯拉朽之勢，有意逼向北國京都。”

    這事情葉璟明還不知道。唐云崢不禁眉頭一鎖，轉(zhuǎn)臉看薩杰：“我覺得事情太怪異了，北國兵馬為何突然一下變得如此羸弱不堪，堆古繼位這兩年，與北國戰(zhàn)事持續(xù)膠著，因為去年冬季寒凍，普魯物資逐漸供應(yīng)不上，堆古明明已萌生退意，我本來預(yù)料下半年戰(zhàn)事將會結(jié)束，況且北國那方主動來人求和，為何堆古會行事如此莽撞，戰(zhàn)線推進又如此順利?！?/br>
    他思索片刻，聲音愈沉：“北國有如大廈傾頹，就好像中心梁柱一瞬坍塌一樣……”

    薩杰：“你要我推敲的話，我只能歸咎于北國內(nèi)亂了。”

    唐云崢失笑：“就和我們一樣？”

    薩杰頓了一下：“不論如何，堆古動作越快，對我們就越是不利?！?/br>
    他話一轉(zhuǎn)道：“趁堆古如今不在普魯，我們需要盡快掃清他在境內(nèi)的勢力，他帶走十萬兵力，要制裁他留守的少部分軍隊不是難事，你加冕為王后，關(guān)閉城門，將他與十萬軍隊困在北國國土內(nèi)，雙方無論如何開戰(zhàn)，堆古后院起火，缺乏物資供給，腹背受敵，方方面面于他都是不利的?！?/br>
    他又一想，言道：“必須打，盡快打，如果堆古一路直取京都，那不管你繼位如何名正言順，我們都沒有回旋的余地，堆古已成氣候，不會把普魯一塊小小地方放在眼里?！?/br>
    他忍不住再次問：“你圣詔已經(jīng)捏在手里了，你在等什么？”

    唐云崢的回答令他震驚又萬分惱怒：“我不想打架?！?/br>
    薩杰氣笑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唐云崢道：“堆古帶走了十萬兵力，整整十萬人，普魯才多少人？如果我擅自起兵，關(guān)鎖城門，會有十萬普魯子民的性命交待在別國土地上，亡魂甚至不能歸于故里。”

    薩杰氣憤至極，他勉強支起身，兩手扶著墻面，一時不能站穩(wěn)腳跟。

    他失控地大吼大叫：“你不是加央，我不該救你，加央已經(jīng)死了！”

    唐云崢眼神沉下來，但沒有動怒。

    薩杰：“戰(zhàn)爭一定會帶來犧牲，他們擁戴了錯誤的王，這是他們應(yīng)當承擔的代價。你在考慮敵人的性命時，你就已不是加央了，曾經(jīng)的加央殺伐果斷，恩威并施，他只會評估人的利益和價值，鐵血的手腕才是整治渙散如一灘散沙的普魯所需要的，普魯?shù)玫接行Ч茌牶蟛拍苁┬腥收压胚^度暴虐，丹巴又太軟弱，唯有你，是真正適合這個王座的人?！?/br>
    “我成王的第一步是將十萬子民性命葬送在別國，這樣的我與堆古沒有區(qū)別。”唐云崢看他這樣歇斯底里，眼神卻十分平靜，“你不了解我，薩杰，你才是做出了改變的人，你是個醫(yī)者，卻在與我討論戰(zhàn)爭和死亡?！?/br>
    “我只是在選擇我甘愿侍奉的王，你必須成為普魯?shù)膰?，才能杜絕更多的人命從我手中流失過去,” 薩杰絕望,“你為何如今變得這樣懦弱，你不與堆古打，又要如何接手普魯？多吉的仇不報了？你把王座拱手讓人，在堆古的暴政下只會源源不斷害死更多的人!”

    唐云崢沉碧的眼睛深深看他：“聽著，我一定會殺了他，但不一定非要稱王，也不一定非要戰(zhàn)爭和流血不可。”

    “不要再擅自揣測我的心意。”

    他想了想：“還有，把你的眼睛放對了位置，如果不想被我剜掉，就不要把主意打在我的人身上，一切的主意。”

    薩杰咬了咬牙，張口欲言，葉璟明這時撩開門簾走進來，神色匆匆的樣子。

    他只聽見一句，見氣氛劍拔弩張：“吵架了？”

    他問唐云崢：“你在說我什么？”

    唐云崢別開眼，隨口扯是說今日新宰了羊羔，不知他是喜歡哪樣的吃法。

    他避重就輕，葉璟明也沒再追問。

    他有些疲累，一下坐倒在柔軟的毛毯上，給自己倒了碗水，仰頭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