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簌簌見過的場面多了去了，應(yīng)付一些善意的詢問不在話下，侃侃而談應(yīng)對自如。

    “既然是老師推薦你們過去的，你們就得好好練習(xí)啊。”韓爸爸道。

    “我們會的?！睅燇Α?/br>
    “剛剛好像聽你說總加班，那你每天抽多少時間練琵琶呀？”

    “平時忙的時候兩到三個小時，主要還是周末練得多，周六日每天五個小時以上?！?/br>
    “這么久？”韓琪訝然。

    韓父韓母也很驚訝。

    韓mama突然想起了什么，更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聽老師說，簌簌你才學(xué)了一年琵琶，是不是？”

    明著是一年，暗著是數(shù)十年，這可怎么說呢？師簌簌猶豫了一瞬，還沒應(yīng)答，韓惘已經(jīng)點了點頭。

    他們都時刻關(guān)注著韓惘，一看她的動作就當(dāng)作是替師簌簌回答了。

    韓mama恍然大悟：“怪不得彈得這么好。你練那么久，就是再難的曲子也彈得會了。”

    “那你一定很喜歡琵琶吧？”

    眾人都以為會得到一個無比肯定的答案。

    誰知，師簌簌說：“很喜歡稱不上，只是有點喜歡吧。”

    韓老爺子饒有興趣地問：“有點喜歡，就能堅持那么久嘛？你們這些年輕人工作老忙，回家之后多累啊，你還能彈上兩個小時，就只是有點喜歡？”

    師簌簌點頭：“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習(xí)慣吧。習(xí)慣了這么一件事，一閑下來不戴戴指甲撥撥弦就渾身不對勁。本想只彈一小會兒活動活動，結(jié)果右手基本功二十分鐘，左手基本功半個鐘，彈一彈必練的曲子、喜歡的曲子、有意思的曲子，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br>
    老爺子哈哈大笑：“好啊！”

    韓mama給師簌簌夾菜：“你這難道還不算喜歡？”

    韓爸爸道：“這習(xí)慣的養(yǎng)成也不容易。”

    師簌簌心道，近二十年的習(xí)慣，改掉更難。以前準備比賽的時候，一天練六七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左手的繭子厚極了卻也被磨掉不少次。比賽前的一段日子更是沒消過腫，弦都快和左手長在一起了。那滋味誰彈過誰知道。

    師簌簌輕快卻堅定地道：“真的不是，平時哪有那么多喜歡呀。就是再喜歡也不行，練得累了還練不好的時候，可不得因為自己彈得難聽而哭死難受死。堅持下來靠的還是習(xí)慣?！?/br>
    “那你什么時候才最喜歡？”

    “——但是偶爾會很喜歡?！?/br>
    韓惘和師簌簌同時說。

    師簌簌對韓惘眨眨眼，韓惘聽出了她未盡的話。

    師簌簌接著道：“平時練習(xí)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是缺點，彈出來都是侮辱了譜子?？墒桥紶柕?，某一刻——”

    “天氣好的時候，夕陽的余暉灑在琵琶上；在老師那兒，手上的琵琶都環(huán)繞著茶香；或者，在舞臺上，那么多人都安靜地等著你彈?！?/br>
    “那一刻，我突然發(fā)覺，自己做的事情，很浪漫。”

    “咕嚕咕嚕。”韓爺爺喝了口湯。

    “簌簌來試試這個?！表n爸爸給師簌簌夾了菜，放下公筷時筷子和碗碟碰出“哐噠”一聲。

    “謝謝叔叔?！睅燇懒酥x，低頭扒飯。

    韓琪還在品味師簌簌說的一番話，捧著碗半天沒下嘴，琢磨著覺得有點意思，但是又沒法完全參透那種感覺，琢磨不出那個勁兒來，只說：“簌簌姐，牛?！?/br>
    只有韓惘仿佛被觸動了，帶著深切的贊同點點頭。

    感動正因為稀少而珍貴，不是因為愛所以執(zhí)著，而是因為執(zhí)著所以偶爾會愛。

    “哎呀，簌簌你對自己要求高，才練得下來。”韓mama音調(diào)高，一發(fā)言就很吸引人的注意力。她說著說著，不由回憶往昔，道：“婉婉以前在家的時候，都不練。學(xué)得可慢了?！?/br>
    韓琪呼吸一窒，內(nèi)心抓狂：媽——不是說好不提姐的嗎！怎么我剛才忘了你現(xiàn)在也忘了??！

    韓mama沒有接受到韓琪瘋狂波動的腦電波，很明顯，韓爸爸也沒有。

    韓爸爸接著說：“她剛學(xué)了一年的時候，還是我們趕著她去上課的。要是不看著她進老師家，她背著琵琶都能半路跑掉?！?/br>
    這不僅是翻黑歷史，而且還是在姐的朋友，別的琵琶大神面前掀她的黑歷史啊。

    韓琪淚流滿面。

    韓惘放下了飯碗。

    韓琪自暴自棄，管不上了，就這樣吧。他總不能現(xiàn)在捂上師簌簌的耳朵或是捂上韓惘的耳朵。

    韓惘嘴皮子一磕，淡淡地道：“那時候我都在老師家練習(xí)。不上課也是去練習(xí)。”

    她不喜歡婉婉這個稱呼，但是只能接受，并解釋。

    “噢~”

    飯桌上的人一齊說。

    “繼續(xù)吃飯吧?！睅燇纯蜑橹?，韓惘自己去添了半碗飯。

    韓琪發(fā)現(xiàn)這把平安度過了，又燃起了控場的信心。

    話題的中心又落回了師簌簌身上，問著問著，終究逃不過那個長輩必問的問題。

    “簌簌今年多大？”

    “二十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