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肩并肩走在街道上。季芳澤努力克制著越來越快的心跳，暗罵自己沒出息。但他實(shí)在太久沒看到這個人了，他甚至不敢太放肆地去看葉澄，怕過于灼熱的視線暴露了自己的心意。

    季芳澤盡量讓語氣平淡：“我來給你送藥?！?/br>
    葉澄一愣：“什么藥？”

    他臉上的傷，早就在趕路途中長好了啊。

    “是祛疤的藥。我最近琢磨出來一個新方子，做好了藥，你試試看?！?/br>
    葉澄這才想起，當(dāng)初在河邊和季芳澤的對話。他又是感動，又是無奈：“小師傅此番心意，葉某銘記于心。”

    人家這么大費(fèi)周折地給他制藥，他若再說不要，那真是不知好歹了。

    明明只是尋常感謝客套的話，季芳澤卻不知為何，只覺得耳朵一熱。他心中慌亂，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想起師父整日掛在嘴邊的話，悶聲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葉施主不必放在心上?！?/br>
    葉澄納悶兒：“你不是說自己不是和尚嗎？”

    季芳澤：“……”

    葉澄直覺說錯了話，連忙補(bǔ)救：“哦哦，小師傅是這幾個月新出的家嗎？怎么也不遣人來說一聲，你看我也沒送個賀禮什么的。”

    季芳澤咬牙切齒：“……是?。∥沂亲蛱?！剛剛！出的家！”

    葉澄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內(nèi)心暗暗叫苦。他自詡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不知為何，面對這位小師傅，總是無緣無故地得罪人家。

    難道我這些年下來，社交的功力退步了嗎？

    而且，你作為一個光榮的佛教預(yù)備分子，難道就不能心胸寬廣一點(diǎn)嗎？！動不動就生氣，怎么跟我家小芳似得。

    葉澄心里哀嘆連連，一時也不知怎么把話題接下去。

    旁邊，季芳澤聽葉澄不吭聲了，也有點(diǎn)后悔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他左思右想，接著葉澄的話題，悶聲道：“你要送什么？”

    葉澄沒聽明白：“嗯？送什么？”

    季芳澤捏著手，覺得自己對這個混蛋的態(tài)度一點(diǎn)也沒錯，對他和聲細(xì)語簡直就是浪費(fèi)！他繼續(xù)咬牙切齒：“不是說要給賀禮嗎？！”

    葉澄苦著臉：“送送送，當(dāng)然送?！?/br>
    其實(shí)剛才只是隨口一說啊，難道出家這種事也要隨份子？

    送點(diǎn)什么好？反正馬上就到集市了，給他買串佛珠或者木魚？

    葉澄一邊思索著，一邊摸了一下口袋。

    葉澄：……

    剛剛只顧著出門，忘了他剛從軍營里出來，身上一分錢都沒帶。但如果直接說沒帶錢，下次再送，這位小師傅氣性這么大，不會以為是他的托詞，被他氣死吧。

    葉澄心念急轉(zhuǎn)，眼光看到路邊一棵高大的綠色常青木，頓時有了主意。

    “小師傅，你等我一下?！?/br>
    葉澄輕松地攀上了樹，扯了幾把葉子下來，也不撿地方，就這么在路邊編起來。他的手極巧，根本看不清如何動作，螞蚱，蜻蜓，蝴蝶，小狗，便一樣樣乖順地出現(xiàn)在他手心里，栩栩如生，活潑可愛。

    季芳澤看著葉澄的動作，眼睛慢慢睜大。葉澄編好一個，便遞給他一個，季芳澤全都抱在懷里，心想：這就是他送的賀禮嗎？雖說不怎么值錢，但畢竟是親手做的。也算他有幾分心意。

    葉澄一口氣編了十多個，看著這些“小動物”遺憾地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沒有工具，只能編這些簡單的，要不然編個龍鳳呈祥什么的，賣一個就夠本錢了。

    葉澄拽著季芳澤往前走，在集市里找了個空位，把外衣脫下來鋪在地上，然后把草編擺上去。

    季芳澤眼睜睜看著屬于自己的“小動物”一個個離自己而去，出現(xiàn)在葉澄的外衣上：“……你這是做什么？”

    葉澄的表情誠摯：“擺攤賣錢啊。我身上沒有錢?！?/br>
    集市上人不太多，大部分人家早在前些天，就將年貨買齊了，但還是有不少領(lǐng)著孩子出來閑逛的人。葉澄拍了拍手，吆喝起來：“走過路過看一看啊。葉氏草編，五文一個！”

    季芳澤聽著葉澄吆喝，臉色徹底變了：“他們叫你出來買東西，不給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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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芳澤：他們叫你買東西還不給你錢？！

    葉家人：他跟著那和尚出去了？！不會是被當(dāng)成妖怪收走了吧！

    葉.小可憐.澄：……不要腦補(bǔ)那么多謝謝。

    第49章

    虎嘯關(guān)雖然位處邊疆, 但這些年兩國沒再起過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 再加上懷化將軍鎮(zhèn)守, 治兵嚴(yán)謹(jǐn)，虎嘯關(guān)便漸漸有了繁華的氣象。

    如今又是除夕, 一年中少有的閑暇時，所以集市上帶著孩子閑逛的人并不少。葉澄吆喝了幾聲，便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季芳澤呆呆站在街邊, 心中寒涼比冬日的冷風(fēng)更甚。

    他常年跟著惠和大師在外，并不如何歧視商賈之事, 但也了解世人講究士農(nóng)工商，地位差別猶如天壤。這個人, 曾經(jīng)亦是探花郎, 世間頂頂矜貴清高的人物, 如今竟到了沿街叫賣的地步嗎？！葉家人對他的薄涼，更是叫季芳澤心中大慟。

    葉澄剛笑顏燦爛地將第一位牽著孩子的主顧送走, 轉(zhuǎn)頭就看到季芳澤站在他身旁。季芳澤趕他離開，悶聲道：“你去一邊坐著, 我來賣?！?/br>
    葉澄可不敢接受他的好意，但不是怕季芳澤辛苦, 而是怕季芳澤把他的生意攪黃了。畢竟就連他這么隨和的人，都和這位小師傅合不來。叫這位小師傅來賣東西, 還想不想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