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jié)閱讀_127
蘭舟是貧家的病母聽見親骨rou的一聲呼喚,整個兒的剛硬崩坍,水潤潤地化成疼憐與無奈。他俯身觸摸柳亞東臉頰,旁若無人地和他抵著額頭,問:“難受嗎?” 柳亞東眼睛閉上又睜開,目光萎靡,“疼?!北M顯弱態(tài)。 蘭舟親他一下,疼惜說:“我知道。” 老唐瞇眼。阿迪跟厲思敏的關系似是而非,他老了搞不懂,到此刻他看著柳亞東蘭舟,他這才相信男人間的關系被整理,被文學,確實可以用“愛情”來定義。 來是為送點東西,也有要緊事。付文強遭槍殺轟動半爿素水,案件定名“11.10”,尸體火化后骨灰仍被公安扣留。最怕是亂了治安,壞了形勢,警惕一月,道上未有大波瀾,付文強骨干簽了吊唁從簡的保證書,才領走他骨灰匣置靈堂辦白事。周永德跟邵錦泉全部出席,周一席灰,邵一席黑,各自形影相吊,站黑紗幕帳兩側,神容沉痛,鞠躬表哀思,那么堂而皇之的,被無數(shù)雙眼睛懷疑地掃描,其間有多少殺意,不能計算。周走向邵需要鋪墊多少詭計和陰謀,而后又是何種打算,會否又因分贓不均而失衡、反目,不清楚,但剛愎的素水老付的確成了行進路途的犧牲品。盡到禮數(shù)了,各自離開。 縣委縣政府聲稱此案需高度重視,換馬元吐著煙的一聲蔑笑,敲著卷宗說:“倒他媽大緝捕啊,倒他媽派個刑偵專家啊,倒他媽立個專案組啊?!鄙接暧麃盹L滿樓,一夜秋風過,山雨缺席,樓巍然不動。其間有多少暗度陳倉的事情,不得而知。黑手隱形藏于資本與云霧中,一再催逼、推助,公安結案,說是仇殺。胡自強連身份證都沒有,底細不詳,個人名下無財產,無法予以受害者賠償。涉黑者應當對人禍安之若素,付文強那頭懼怕查深,畏拔蘿卜帶泥。倘若不作鳥獸散成為流氓無產者,日后私對私,債還是要還。這都后話。 胡自強蒼白冰涼的尸體亟待火化,邵錦泉領骨干已撤離素水,因“要務”飛往廣州。老唐就是個廚子,金鼎暫且得靠他撐著,很多事情還依仗他善后。 老唐想,不論如何,三個孩子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馬隊那邊說,小胡的遺體已經允許火化了?!?/br> “邵老板跟他說好是十萬,現(xiàn)款我?guī)砹?,小胡明確說給你兩個。” “他其他的遺志我不清楚,也不曉得他自己留沒留過什么只字片言,希望有吧?!?/br> “毛二沒死成,其實可以算你沒完成邵老板的任務,要罰的?!?/br> “凌仔意思,他要留這兒繼續(xù)在金鼎賣命,他也無處可去?!?/br> “目前還沒查到我們頭上,你放心,你還是干凈的?!?/br> “如果你們覺得無處可去,邵老板說砂礫的場子以后可以給你管?!?/br> “已經是仁慈了?!?/br> “其實能活就很不錯,不必為別人難過?!?/br> “其實可以抹掉你們。” “邵老板是好人?!?/br> 時間可以不用分秒定義,一個夢、一首歌、一圈牌局、一個身心俱疲的十八歲。雪沒有氣味,野生果實潰熟的酸苦氣味卻盈滿凌亞東的鼻腔。從胡自強死開始,他和蘭舟泥陷進負罪與痛苦,記憶成了街頭巷尾里必有的盲流,時而出現(xiàn),不加招惹也會主動襲擊,鏟除不盡。柳亞東認為胡自強或許在做決定時,是自滿的,因為他做了看似英雄的行徑,但不排除他在最后一刻懊悔了,既是因為人人求生,更因為他和蘭舟都非他所愛,不做所愛的英雄,英雄毫無意義。柳亞東的慶幸羞于示人,他和蘭舟的余生必得在痛恨、懺悔、思念中度過,才能不斷郁結,郁結后釋然,以作活著的通行牌。說實話他有點慶幸,這慶幸沒有錯,但是是罪惡的。其實人愈行過困苦,神經是愈纖愈密,則愈加發(fā)覺,“偉大”是不可企及的。 柳亞東一時失控,手臂蓋著眼皮,開始低聲哭泣,成了蘭舟與老唐對話的背景音。 蘭舟:“我不信他是自己愿意的?!?/br> “我不很詳細知道?!崩咸普f,“只知道他在這之前一定犯過大事,手已經沾血了?!?/br> “誰?” “春水堂的老蘇。” “不可能?!?/br> “我不清楚?!崩咸普f,“按焦麗茹的話說,他回武漢辦私事了,什么事會沒有消息到現(xiàn)在也不回?” “你敢確定嗎?” “我不需要確定,我不是警察?!?/br> 蘭舟沉默 “焦麗茹原來跟我提過,說以后想辦法把小胡也弄國外去讀個書?!?/br> 蘭舟依然沉默。 “她已經在做一期化療了。” “她知道嗎?” “知道了。” “她什么反應?” “我不知道?!崩咸茊枺骸澳愫茉诤踹@個?” “阿木他在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