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剛緩和些許，聽他提起還要一年，謝寧視線驀地又朦朧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是正在放寒假，還想說就算他回不了國，自己也可以去看他，但最后什么都沒說出口。

    集訓時期的回憶浮現(xiàn)在腦海，當時在樓道里，段綾問過自己，有自信比他深謀遠慮，比他想得更周到么。

    現(xiàn)在面對這個問題，縱使考進了a大，答案還是沒有。

    他不如段綾聰明，不如他承受的多，作為局外人，一個早該下場的炮灰，連幫主角分擔壓力都做不到。

    謝寧垂下眼眸，輕聲轉(zhuǎn)開話題：“…國外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段綾先是頓住，而后低笑了一聲：“瞎猜什么?！?/br>
    不是他胡思亂想，是他手拿劇本！

    “你最近好像很忙，但脾氣變好了?！币恢皇秩嗄笾碌囊聰[，謝寧接著試探：“…是有什么好事嗎？”

    剛哭過的聲音配合猶猶豫豫的語調(diào)，聽起來如同在撒嬌，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淡淡的吸氣聲響起，段綾似乎走進了什么建筑內(nèi)，持續(xù)不斷的風聲突然消失了。

    兩頭都沒了多余的雜音，安靜到能聽見彼此不穩(wěn)的氣息。

    “這里沒什么好事?！倍尉c話音平靜：“第二個情人節(jié)，你不怎么快樂，那就不過了?！?/br>
    謝寧心里咯噔一下。

    這不至于吧！

    “不過是什么意思，因為沒在一起？”

    大腦短路，他結(jié)結(jié)巴巴慌了神：“去年咱們也沒在一起過啊，我沒不快樂，就是…”

    段綾突然打斷：“嘖，忘了吧。”

    謝寧臉色徹底白了，正想追問他是不是要分手，卻聽段綾的聲音再次響起，音色沉沉，溫柔繾綣。

    “下一個…以后所有的情人節(jié)，都補給你?！?/br>
    “謝寧，再給我一年，好不好？”

    ……

    要是說不好會怎么樣，謝寧不知道，當時他是被哄得暈頭轉(zhuǎn)向，靈魂輕飄飄地說了聲'好'。

    這份承諾就像支暫時的安定劑，原本飄飄沉沉，沒有落腳點的心暫時安定了下來，不像前些天那樣不安了。

    畢竟段綾一向說到做到的，除了出國這件事出爾反爾，但也給了他補償。

    謝寧反復叮囑自己，做人不能太貪心，再一年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想是這么想，當天晚上，他還是抱著手機不肯掛斷，一次丟臉，索性丟了個徹底。

    好在段綾耐心回答了他每個問題，直到他凌晨撐不住，團在床上陷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浴室的鏡子照出雙紅腫的眼睛，謝寧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太丟臉了，簡直太丟臉了，二十年沒做過這么丟臉的事！

    不過，倒也不算后悔…

    回想起自己昨天嘮嘮叨叨到半夜，段綾就遷就地聽到半夜，以及叫他名字時溫柔的語氣。

    謝寧臉一紅，打開水龍頭強制自己冷靜。

    情人節(jié)過后，假期又變回了咸魚模式。

    經(jīng)過兩天的總結(jié)反思，謝寧發(fā)現(xiàn)，人吧，一沒有事情做，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所以為了改掉這個壞毛病，他給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那就是輔導邁入高三尾聲的何漫卷。

    距離高考還有半年，在上個假期的特訓之后，何漫卷松懈了一學期，成績倒退回解放前，撒歡打滾的本事卻是更加爐火純青。

    謝寧擼起袖子，決定就從他下手，給自己找事做！

    省的有事沒事，就想給段綾打電話，那不真印證'纏人'的標簽了。

    何家別墅，二樓書房。

    書房內(nèi)只有兩個人，何漫卷坐在書桌前，要哭不哭地寫著卷子，謝寧則在一旁專心做手工。

    大概二十分鐘后，一條寫著‘高考必勝’的緞帶做好，謝寧繞到他身后，半強迫性地綁在了何漫卷腦門上。

    “還可以?！彼呐氖?，贊嘆道：“還有十分鐘，抓緊時間。”

    “…哼！”

    何漫卷鼓著腮幫，敢怒不敢言。

    他咬著筆桿，眼珠滴溜溜地亂轉(zhuǎn)：“為什么非給我補習，不管何美玫啊?！?/br>
    謝寧應(yīng)付道：“她是女孩子，不方便。”

    “我還是男的呢！”

    “你真不想補習？”

    謝寧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心中猶豫，腦袋里開始過濾起其他人選。

    “那你有沒有同學找家教，最好是話少一些，踏實點，對學習不算特別排斥的?！?/br>
    感覺被嫌棄的何漫卷：“……”

    謝寧真摯提議：“我可以義務(wù)教育?！?/br>
    幽怨盯了他好一會兒，何漫卷不情不愿地埋下頭：“沒有，還是教我吧?！?/br>
    “你畢業(yè)之后也會出國吧，參不參加高考都不一定?！敝x寧自言自語般呢喃道：“算了，我去問問別人…”

    “不要！”

    何漫卷拉住他的手，努力擠出一個扭曲的笑臉：“謝寧，我參加高考，求求你給我補習吧！”

    謝寧立馬坐回書桌前：“那今天再做兩套卷子吧?！?/br>
    何漫卷：“……”

    輔導何漫卷的過程還算愉快。

    雖然話多又愛玩，但傻白甜的性格的確可愛，唯一讓謝寧有些困擾的，就是這橘貓才是真的纏人精。

    動不動就掛在他身上，撒起嬌膩膩歪歪，時而臉皮還厚的可怕，一套卷子，愣是能和他拖拉一整天。

    “算了?！敝x寧心累的放下筆：“我讓段綾親自給你郵來幾套卷子，咱們再補習。”

    自己拿的卷子他不愛做，段綾送的總會老老實實寫完吧。

    誰知聽他這么說，何漫卷吃驚的張大了嘴。

    “綾哥？！你能聯(lián)系上他？”

    謝寧奇怪：“我為什么不能？”

    “你們不是分手了么…！”

    “誰說的？”

    “那天在機場，還有顧子真也說了！”

    謝寧重新給他挑了一套卷子：“沒有，別瞎猜。”

    本以為聽到這話，何漫卷會松一口氣，謝寧抬頭卻發(fā)現(xiàn)，他嘴唇都嚇白了，一雙貓眼驚恐萬分。

    “怎么了？”

    何漫卷抹掉額頭的冷汗，故作輕松：“沒，沒什么，我還以為你們分手了呢，之前嚇死我了！”

    “分手就不會給你補習了?！?/br>
    要是和段綾分手，他肯定不會再和段綾身邊的人有聯(lián)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出謝寧話里的潛臺詞，何漫卷癟了癟嘴，情緒失落。

    默默將貼著謝寧的胳膊移開，何漫卷使起性子：“今天不想學了！”

    謝寧頓了頓，抬眼看了他好一會兒，嘆氣妥協(xié)：“…那好吧?！?/br>
    何漫卷不學習，他沒事可做，就只能回去sao擾段綾了。

    他也沒辦法啊。

    臨走之前，兩人閑聊了幾句，假期時魏雙南失聯(lián)，正好和何漫卷打聽打聽段家的情況。

    結(jié)果得知，段家最近還挺平靜，段家夫婦都在國內(nèi)，只是不常露面。

    段天成生了重病，在段綾回來接手段家前，這一消息肯定會嚴加保密，深居簡出并不奇怪，讓謝寧感覺到奇怪的是，莊聽瀾竟仍在段家擔任顧夕飄的私人醫(yī)生。

    潛意識里，總覺得他不像是吳星宇那般沒有定力，深陷美色誘惑的平常人，他到底為什么留在段家？

    要不是現(xiàn)在和莊明玉關(guān)系尷尬，謝寧真想揪著對方問個清楚。

    之后的假期，何漫卷漸漸恢復常態(tài)，只不過膩著他的時候少了，不再像貓一樣蹭來蹭去的粘人，在拜托段綾郵來一套試卷后，做題效率顯著提升。

    給自己找事情做的辦法相當正確，直到寒假結(jié)束，新學期開始，謝寧都沒再那么丟臉過。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學校里注意他的人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幾個室友也經(jīng)常開小會討論什么，他一來就如鳥獸散，問起時只會語調(diào)滄桑地安慰。

    “謝寧，別管那些流言蜚語，好好學習就行，我們了解你?！?/br>
    謝寧：“…？”

    聽起來就是很麻煩的事，下載回學校論壇的軟件糾結(jié)半晌，謝寧還是給刪了。

    算了，不管了，不理會才早晚息事寧人。

    魏雙南都沒有提起，肯定不是大事。

    抱著這種把自己世界過輕松的心態(tài)，接下來的半年，謝寧的生活依舊規(guī)律到四點一線，簡單而愜意。

    大一結(jié)束后，他住進了學校附近的房子，默默計算著距離一年還有多久。

    這房子這么大，等段綾回來，多半也會常來住吧。

    他想提前在這里增加點生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