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游魚_分節(jié)閱讀_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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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根刺,始終扎在阿大的心間。 它時時讓阿大懷疑當下的所作所為——他這樣抵抗真的有意義嗎,這樣的犧牲真的有必要嗎。 文姐和獨眼砂說得對,孩子要活下來。他們可以死,但不好把孩子也一起帶著死。 可那些漂洋過海的孩子最終會在鷹省或者說鷹國長大,他們有著苦山人的根,卻一天一天,再也不會有苦山人的模樣。 “有意義的?!睆母缯f,他搓了搓阿大的胳膊,道,“苦山的意義不在乎會不會被招安,而在于招安之后的命運如何?!?/br> 見著阿大不吭聲,從哥又道——“你們的流血犧牲不在于苦山到底是個省還是個國,而是苦山人對它有多大的管理權,這一場耗時耗力的戰(zhàn)爭過后,你們能否繼續(xù)把它當成自己的家鄉(xiāng),自己的地盤?!?/br> 阿大仍然不說話,從哥最終點明——“現(xiàn)在的勝仗就是在向政府要這一份話語權。贏得越多,話語權就越大。我說過政府已經有了退意,那只要再堅持久一點,他們必然會再次求和?!?/br> “堅持多久,”阿大問,“堅持到下一個五年嗎?到時候我們還剩多少人,即便有了話語權,又還有多少人能有力氣去管事情?” “不會,”從哥噴出一口酒氣,心里頭掂量了一下,“相信我,不出五個月?!?/br> 五個月足夠讓已經沒有戰(zhàn)意的士兵更加消極,隨后必將有人再次試圖與蜥蜴城的寨主們接觸。只要接觸,就有談判,而談判的籌碼,便是由現(xiàn)在一場場小的勝戰(zhàn)積累而成的。 這是阿大等人要求自轄權力的一個機會,也是讓苦山暫時避免變成兵工廠,避免這里的人徹底淪為勞工的機會。 不僅僅是從哥,山雞和阿言等的也是這個機會。 機會來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第93章 第章 苦山的冬日濕冷且漫長,所以過年的節(jié)慶是在深春之后才有。 蠑螈節(jié)是入冬之時,過年則是深春。恍惚間從哥和阿言竟在苦山待了好一段日子,而到了現(xiàn)在他才反應過來。 阿大說過節(jié)之后還會有一波寒潮,但持續(xù)不了太久,寒潮過后就入夏了,天氣會迅速地暖起來,現(xiàn)在還裹著大襖子,不用兩周就可以著背心了。 從哥說,那豈不是又要抓士兵,又要血祭。 從哥對那場血祭的印象太深了,估計在短時間內他都沒有辦法忘記那個鮮血淋漓的場景。戰(zhàn)爭殺人是殺人,可是當殺人具備了儀式性就會變得更加殘忍與可怖。 阿大說不用的,“只有蠑螈要血,所以只有蠑螈節(jié)血祭?!?/br> 從哥稍稍安定了一點,看著重新擺起的長橋宴,心里頭也有了一點點喜慶的感覺。 苦山人不僅嗜酒,酒量也很了得。烏鴉更是嗜酒至極,而一旦烏鴉喝起來,他必然拉著阿大一塊喝。 擺宴席時阿大和烏鴉坐在一塊,原本是讓從哥和阿言坐在左右兩側,但從哥說讓阿言陪著自己坐遠些就好,他們兩個好講話,其他人說苦山話自己也聽不太明白。 阿大同意了,這一次阿大再遞酒來,從哥沒有打翻它。 開席之后,氣氛十分熱絡,鞭炮在遠處延綿不絕地炸響,以至于每個人說話幾乎都用喊的音量。 加上喝了酒嗓門更壯,村民們一個兩個不停地往阿大的方向去,從哥也看不著阿大的臉,只知道阿大接過一碗再一碗,那酒淋在他的胸口,又順著胸口滑下。 從哥喜歡阿大的胸口,他的胸口掛著獸牙掛墜,掛墜在深色皮膚和結實的肌rou上晃晃蕩蕩,用從哥家鄉(xiāng)的說法,看著還有一點點的性感。 肢體的接觸在某種程度上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或許阿大確實不那么健談,即便用苦山話,阿大也多是嗯嗯啊啊地應著。 可自從有了那日以及后來一段時間的交集之后,從哥莫名地覺得他和阿大的距離更近了。 至少他見到阿大對他笑了,這是之前幾乎沒有過的。 從哥收回目光,見著阿言夾了一堆的辣椒在碗里。一邊喝著酒,一邊哈著氣,看似被辣得要命,卻還不停往嘴里塞。 從哥趕緊摁住他的碗口,說你喝多了吧,你吃那么多辣椒干什么。 “你不知道,”阿言道,“這叫苦山防狼術。” “什么防狼?有狼嗎?”從哥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關于血狼的傳言。 豈料阿言抬抬頭,往烏鴉那邊看了一眼,又回頭瞥了瞥從哥,“烏鴉不像你的阿大,你說不要就不要的。我只能自己用化學方式防一下,不然我明天又痛得厲害?!?/br> 從哥想說你吃那么多辣椒明天一樣痛,這還是自內而外地痛,想緩解都緩解不了,但想想他還是住了口。 他知道阿言挺喜歡烏鴉的,現(xiàn)在不過是還沒適應罷了。 TBC 第94章 第章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段瘋狂的日子。 他們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一起籌劃,一起征戰(zhàn)。以一種歇斯底里的方式愛著,猶如飛蛾撲火。 從哥喜歡阿大,喜歡他身上的那種匪氣,喜歡他的冷漠強硬和偶爾的不講道理。 后來的他也曾經隨同阿大去過要踩的營地,他遠遠地看著阿大突然拔出彎刀,讓苦山人和自己如山洪般傾瀉而下的場景。 阿大是英勇的,是苦山人里的一個勇士,他可以單槍匹馬一個人沖到敵后方,再殺出一條血路與正面突入的村民會合。 他會用彎刀放干敵人的血,然后將鮮血染紅自己的衣服,染紅被囚在牢里的苦山俘虜。他揮刀斬斷鐵鏈,再cao起士兵的槍掃射,然后敵人便會倒下,如在收割麥田。 他還會踩在松軟的土地上唱著苦山人凱旋的歌謠,然后披著被劃爛的衣服回來,與大部分時候守在駐扎崗的從哥及山雞等人相見,大踏步地上前攬住從哥,再把從哥抱起來。 他是一個蠻人,可來自文明社會的從哥卻愛上了這樣一個蠻人。 他有著未開化的獸性,那獸性是他胳膊上的刺青,是茹毛飲血的秉性,是嗜血好戰(zhàn)的烙印,以及從哥所未曾見識過,卻被深深吸引的不顧生死的忘我與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