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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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東宮之中還有人起了心思,想要趁著太子妃有孕這段時間做些什么,若是能攀上高枝就再好不過了,然而卻壓根沒尋到可趁之機(jī)。 裴明徹始終陪在沈瓊身邊,從未分房睡過,更是時常親自動手替她按捏推拿,她莫名想要發(fā)脾氣的時候也是溫聲安撫開解,從未有過半分不耐。 尋常夫妻間能做到如此的寥寥無幾,他如今身為太子,卻半點(diǎn)架子都沒有,縱然是最挑剔的人也說不出什么錯來。 在裴明徹的悉心照料下,八月底,沈瓊生下一對龍鳳胎,諸事順?biāo)臁?/br> 她先前曾與裴明徹耗費(fèi)了很長時間,千挑萬選,為尚未出世的孩子擬定了名字。因不知究竟是男是女,便都各自取了個,如今倒是都用上了。 “這是元安,”裴明徹一直守在沈瓊身邊,等她醒來后,將一雙兒女指給她,“這是元錦。” 沈瓊雖已經(jīng)歇了許久,但仍舊累得厲害,說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的。她看著兩個尚未睜開眼的嬰兒,無聲地笑了笑,又輕輕摸了摸他們各自的手:“你們今后要乖,不準(zhǔn)再那么磨人了?!?/br> 懷胎十月,這小冤家真真是耗盡了她的耐性,折磨得很。 裴明徹令乳母將孩子們抱走,自己則留了下來,他陪著沈瓊聊了一小會兒,將人又給哄睡了過去,卻仍舊遲遲不愿離開她身邊。 東宮有喜,帝后遣人往東宮送了不少賞賜,太后高興得直接下令賞了整個皇城的宮人,合宮上下其樂融融。 沈瓊剛知曉自己有孕之時,曾煩惱過一段時日,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么當(dāng)娘親,到最后也沒想出個章程來,索性就順其自然了。 旁人總說“嚴(yán)父慈母”,可到了東宮這里卻像是顛倒了似的。 孩子略微哭上幾聲,裴明徹便會心軟,恨不得立時就放下手中的事情親自來哄??缮颦傁噍^而言就要淡定許多,不慌不忙的。 “等到將來他們長大了,若是闖了什么禍?zhǔn)?,必定是要躲著我,找你去周全的。”沈瓊調(diào)侃道。 裴明徹道:“如今自然是要好好疼愛,將來長大些懂事了,再好好管教?!?/br> 沈瓊挑了挑眉,雖未說話,但神情中寫滿了不大相信。 裴明徹又想了想,笑道:“元安的話,興許還能狠下心來管教,元錦可能的確不大成了。” 如今兩個孩子長大了些,便能看清模樣了,元錦的相貌與沈瓊相仿,尤其那雙眼很是靈動,他一見著心就軟了,想必將來就算是犯了什么錯,也難狠下心來責(zé)罰。 沈瓊輕輕地戳了戳元錦的臉:“你爹狠不下心來,往后就是娘親唱白臉了?!?/br> 裴明徹則順勢捏了捏她的臉頰,語氣中滿是寵溺:“說不準(zhǔn)他們將來乖得很,壓根不會闖禍……” 自從添了這兩個孩子后,東宮便熱鬧不少,沈瓊整日里打發(fā)時間的“消遣”也多了一項(xiàng),看著他們牙牙學(xué)語、蹣跚學(xué)步,日子在不知不覺中便過去了。 等著看戲的人仍舊沒等來太子厭倦的那一天,婚后四年,太子妃依舊盛寵,惹人艷羨。 承平三十一年,皇上駕崩,太子裴明徹登基,改立年號為乾和,沈瓊?cè)胫髦袑m,成了一朝皇后。 東宮無側(cè)妃侍妾,先帝偌大一個后宮霎時空了下來。 朝臣們總算是得了機(jī)會,開始陸續(xù)上書,請皇上開選秀,充盈后宮。 可那么多折子遞上去,就好比泥牛入海似的,裴明徹壓根不予理會,有人當(dāng)朝進(jìn)諫,直接被他給駁回了。 先帝在時,朝臣們便想過同東宮結(jié)親,將女兒送去當(dāng)個側(cè)妃也好,可沒一個人能成的。 裴明徹壓根就沒有那個意思,先帝知曉他與沈瓊的舊事,又看在林棲雁的情面上不愿為難沈瓊,所以到最后也沒勉強(qiáng)過,索性就由著他們?nèi)チ恕?/br> 這些年東宮獨(dú)有沈瓊一人,連民間都知道太子對太子妃一往情深,朝臣們自然不會不清楚,但他們卻實(shí)在沒想到,裴明徹如今居帝位,竟仍然沒有半點(diǎn)心猿意馬,準(zhǔn)備為皇后一人空置偌大的后宮。 若非要細(xì)究起來,也不是沒有這樣的舊例。 本朝開國的武帝便是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兩人從相識于微末,在亂世之中共患難過,最后得享天下仍舊未改初衷,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千百年來,能做到如此的也就只那么一位罷了,畢竟天下盡在手中,能有幾人始終如一地專情? 朝臣們著實(shí)沒料到,這第二位竟然也要出在本朝了。 裴明徹是鐵了心不肯松口,朝臣們不斷上書,磨破了嘴皮子也沒半點(diǎn)用處,到最后自己都覺得這獨(dú)角戲演得沒趣,大半都偃旗息鼓了,只有那么兩三個格外執(zhí)著的,仍堅(jiān)持著隔三差五上書講一講此事,就如同逢年過節(jié)問候一般。 裴明徹也不見惱,只是一見著開頭是勸選秀的,就直接將折子給打回去。 與早年那位武帝相比,裴明徹的脾氣算是極好的了,但卻又不是一昧寬縱,處理政務(wù)之時雷厲風(fēng)行,觸及底線之時更是半點(diǎn)情面都不留,可謂是軟硬兼施。 朝局清明,天下升平,臣子們皆是心悅誠服。 在元安與元錦之后,沈瓊又生下一位小皇子,取名叫元寧。 裴明徹為此大赦天下,為皇后與小皇子祈福,朝臣們眼見著他這些年始終如一,也終于也不再絮叨什么選秀,只盼著皇后能再多添子嗣。 原本等著看戲的宮人們都已經(jīng)到了年紀(jì),放出宮去,皇后依舊盛寵。 天下皆知帝后恩愛,情深不渝。 第100章 番外二:林棲雁 番外二:林棲雁 夏日的雨總是突如其來, 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下, 將院中開得正艷的花摧殘得不成樣子。青靈想要冒雨去搭花棚來遮蔽,還未出回廊, 就被自家主子給攔住了。 林棲雁倚在窗邊, 平靜地看著自己原本精心照看的花被瓢潑大雨打得七零八落,風(fēng)輕云淡道:“別去淋雨折騰了?!?/br> 青靈卻是不忍:“這可都是您當(dāng)初親手摘種的啊, 精心摘培,如今開得正好呢……” 林棲雁不為所動, 默不作聲地看著屋檐下如珠串般落下的雨水。 青靈在廊下站著, 左右為難,她知道自家主子近來心情不好,但卻又不知道如何寬慰。畢竟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話,還無濟(jì)于事, 她自己都覺著厭煩了, 更何況主子? 青靈跟在林棲雁身邊多年,一直從長樂宮跟到宣平候府, 眼見著她從最初的無憂無慮到如今的心事重重, 常掛在臉上的笑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她很想為主子分憂, 可如今這情形, 卻的確是幫不上忙的。 畢竟會到如今境地, 說來說去,不過是侯夫人嫌棄林棲雁至今未有子嗣,故而百般為難。 三年前,宣平候世子聶辰安求娶林棲雁, 許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兩人自少時相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最后由太后出面賜婚,成就了一段佳話。 侯夫人一早是屬意娘家的侄女嫁來當(dāng)兒媳,可終究拗不過世子,再加上娘家家世一般,而林棲雁有太后義女的身份,又是明英郡主,與侯府算得上是門當(dāng)戶對,最后還是讓了步。 起初,她對林棲雁倒也算得上是和善,可眼見著婚后許久仍舊無所出之時,便漸漸地開始不耐煩起來,想方設(shè)法地給兒子房中塞美人。 到如今婆媳二人見面全靠粉飾太平,怕是下一步就要撕破臉了。 聶辰安倒仍舊是十分喜愛林棲雁,但另一邊卻是孝道,他夾在母親與夫人中間,也可謂是左右為難。 若是旁的事情,太后還能出面維護(hù),可偏偏是這種緣由,就算是向來護(hù)短的樂央長公主都不好插手,只能想方設(shè)法地尋良醫(yī)和各種方子來,給林棲雁調(diào)理身體。 “傻站著做什么?”林棲雁敲了敲窗欞,示意青靈回神,“哪怕一時經(jīng)雨摧折,明年春來仍舊花發(fā),倒也不必為此惆悵?!?/br> 青靈為之悵然的實(shí)則是林棲雁的事,但也不好說出口,只能由著她誤會:“夫人說得不錯?!?/br> 林棲雁倚在窗邊看了許久,雨勢漸收后,小廚房那邊也將方才煎好的藥送了過來。 白瓷碗中盛著黑漆漆的湯藥,也不知其中究竟都用了什么藥材,只湊近些聞到味道,便讓人莫名覺著反胃。青靈接過藥來送到了林棲雁手邊,又讓小丫鬟拿了蜜餞來備著。 這藥是用來調(diào)理身體的,大半年來換了好幾次方子,林棲雁雖不喜,但也都捏著鼻子喝了,可如今卻并不見動彈。 “夫人……”青靈小聲道,“這藥還是要趁熱喝,若是涼了就不好了?!?/br> 林棲雁將目光從院中收了回來,瞥了眼那漆黑的藥汁,強(qiáng)忍著反胃的感覺開口道:“端走,我不喝了。” 青靈驚訝道:“這怎么能行?” 若是不肯喝藥調(diào)理身子,始終懷不上身孕,該如何是好? “怎么不行?我的事情難道自己還做不了主嗎?”林棲雁抬了抬手,示意她快些將藥端走,又吩咐道,“給我收拾行李,讓人安排車馬,我要去慈恩寺別院小住幾日?!?/br> 她實(shí)在是厭煩了這府中的事情,再在這里留著,仿佛都要喘不過氣來。 青靈跟在林棲雁身邊數(shù)年,知道她平素里雖是個好說話的,但若是一旦拿定了主意,旁人再說什么都沒用。猶豫片刻后,也只能依言照辦。 這府中許多事,林棲雁也不能甩手就走,便在第二日給侯夫人請安的時候提了此事。 侯夫人眉頭皺了起來,但卻并沒回答,端著茶盞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方才說道:“好好的,怎么想起來往慈恩寺去?” “樂央長公主再三相邀,我便應(yīng)了下來?!绷謼忝娌桓纳爻读藗€謊,將事情都推到了樂央頭上。 侯夫人又豈會不知道她與樂央的關(guān)系,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原本想要譏諷一二,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應(yīng)了下來:“既是如此,那你就去吧?!?/br> 及至林棲雁離開后,她向著身旁的嬤嬤笑道:“她在家中,安兒總是拉不下臉面,如今倒是個機(jī)會?!?/br> 嬤嬤會意,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安排?!?/br> 林棲雁多少也能猜到,自己若是離開府中會發(fā)生什么,但她卻是什么都不愿想了,上了往慈恩寺的馬車后,方才讓人去給樂央遞了消息。 林棲雁原本只是想要樂央替自己圓個謊,回頭別說漏嘴了就行,可樂央知曉此事后卻是也令人備了馬車,直接往慈恩寺別院來了。 如今正是盛夏,可山中卻格外清涼,不必像在家中那般靠著冰盆解暑。 樂央到時,林棲雁正在樹下的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眼上蒙了層帕子,聽到動靜之后懶懶地問了句:“誰來了?” “是我?!睒费霌屧谇囔`之前開了口。 林棲雁聽出她的聲音來,扯下帕子,無奈地笑道:“你怎么還特地過來了?” “我在家中也沒什么事,早就想著到這邊來住上幾日,可巧咱們心有靈犀,自然是要來陪陪你的?!睒费朐谒砼宰?,頓了頓后,方才遲疑道,“倒是你,怎么突然想起到這邊來了?就你婆母那個樣子,你若是不在家中,她說不定要作什么妖呢。” “由她去吧,我是懶得管了?!绷謼愕卣f了句,轉(zhuǎn)而又笑道,“既是出來散心,就不提這掃興的事了?!?/br> 林棲雁原本只是想要小住幾日,可這山間清凈的日子實(shí)在是太舒心,以至于她壓根不想回侯府去,一拖再拖,最后竟在山中住了快半月,直到聶辰安親自來尋。 “這山間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讓你樂不思蜀。吃了這么久的素齋飯還沒膩嗎?”聶辰安笑道,“我給你帶了最愛吃的糕點(diǎn),也讓家中廚子特地備了一桌好菜,快隨我回去吧?!?/br> 他是京中有名的俊俏公子,待她又格外溫柔,林棲雁就算心中有不甘,思及多年舊情也難免會心軟,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 在回去的馬車上,聶辰安堪稱是無微不至地問了許多,林棲雁一一答了,能看出來他笑容之下藏著的心虛,只是并未戳穿。 及至馬車進(jìn)了京城之后,便熱鬧不少,一路上陸續(xù)能聽到叫賣聲。 聶辰安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我……我聽從母親的意思,收了位侍妾在房中。”說完,他又忙不迭地補(bǔ)充道:“但我對她并沒任何感情,只不過是酒醉之后,認(rèn)錯了人。阿雁,你若是不愿意的話,我回去之后便將她遣走……” 林棲雁一早就料到此事,到如今心中雖多少有些失落,但卻并不會因此生氣。她平靜地看著聶辰安,甚至還笑了笑:“你既已經(jīng)碰了她,便收在房中,好好對待吧?!?/br> 她越是這樣,聶辰安就越是愧疚:“阿雁,我有負(fù)當(dāng)年的承諾,是我對不住你。等那侍妾懷上身孕生下孩子后,你將孩子抱到自己房中撫養(yǎng),屆時我會給她一筆銀錢打發(fā)她離開的?!?/br> 聶辰安被設(shè)計(jì)酒后亂|性,第二日醒來后,幾乎都要?dú)庹?,可最后鬧了一通后卻還是無奈聽從了母親的意思,畢竟他身為侯府世子,總不能一直沒有子嗣。 可他也知道自己有負(fù)林棲雁,這些日子思來想去,最終想出這么個折中的法子。 “不必如此。既然已經(jīng)給了人姑娘名分,就善待吧?!绷謼銚崃藫嵋滦?,輕聲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也不會因此怪你。” 她先前就已經(jīng)猜到侯夫人的打算,可仍舊選擇了離開,便相當(dāng)于是默認(rèn)了此事,如今自然不會哭哭啼啼地指責(zé)聶辰安。 “我厭倦了每日喝藥,仿佛活著就只剩這么一件事,”林棲雁自嘲地笑了聲,“這種事情時也命也,不必強(qiáng)求。” 聶辰安看著她這模樣,只覺著心如刀割,將人抱在了懷中,承諾道:“阿雁,如今是迫不得已,可我心中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絕不會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