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協(xié)議書，仍舊照著記憶里的時間，托人送到了張燕手中。

    彼時，母女倆住在娘家。

    屋前屋后的人，得知了風(fēng)聲，看她們的眼神便透著憐憫。

    張燕捏著離婚協(xié)議書，上邊只差了她的簽字。恨得她咬緊牙后槽，也無法抑制洶涌澎湃的憤恨！

    黎明枝靜靜地坐在小凳子上。

    家里風(fēng)波，外祖母替她請了一周的假期。

    老太太出去偷偷抹眼淚。

    等回來，端著一碗面條，勸一整日沒胃口的張燕多少吃些。張燕靠著床頭柜，人呆呆地，只是一雙眼定格在那紙離婚協(xié)議書。

    她是想不通。

    所有人都說他不牢靠，她也是嫁了；在最困難的時候，陪他熬過了所有的苦日子，把所有的嫁妝都給他去用；他功成名就了，她替他開心，甘愿成為家庭主婦，守著他，等著他，愛著他，盼著他越來越順心……

    可盼出來的，卻是這樣的不堪的結(jié)果。

    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

    張燕苦笑著搖了搖頭，眼淚已經(jīng)耗盡了，她心里疼，疼得幾乎要奔潰了。

    “mama，我喂你吃面條，好嗎？”黎明枝捧著面碗，跪坐在床邊，跟她坐著的床沿邊，便距離相差不大。

    她抬手，一筷子滑溜溜的面條，夾得穩(wěn)穩(wěn)的。

    張燕點(diǎn)點(diǎn)頭，張嘴含了。

    guntang的食物入了肚子，她整個人，理智便漸漸地回籠了。她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那紙離婚協(xié)議書，離婚紙上，只差了她的簽字……

    她本就不圖什么，離婚，他既然相離，那離就離吧。

    張燕提起筆，打算在上邊簽字，忽然被一只小手奪去了筆。張燕愕然，她以為小枝是得了黎震的教唆，所以勸她離婚的，孩子既然愿意離婚，她再揪著這段婚姻，哪不成了最難看的潑婦了？

    “別讓他那么容易得逞?！崩杳髦φf道。

    張燕呆了呆，沒料到這話會從十歲的，還不懂大人世界的孩子口中說出。

    黎明枝拿著筆，皺了皺眉頭：

    “他想離婚，得支付我們母女撫養(yǎng)費(fèi)，總不能讓他占了便宜還嫌mama笨蛋?！?/br>
    既然黎震在外面圖美貌的新鮮女人，黎明枝覺得慫恿張燕圖錢，半點(diǎn)錯都沒有。這錢就算不花也比便宜別人花要強(qiáng)幾百倍！更何況，張燕嫁給黎震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dāng)保姆都能存不少錢！

    從前張燕就傻乎乎被凈身出戶，日子過得慘，黎震是沒有半點(diǎn)憐憫之心的，日子怎么自在，他照舊帶著新女人怎么樂呵呵地過。

    “否則，mama就不許跟他離婚?！崩杳髦Φ溃骸鞍职忠遣唤o補(bǔ)償?shù)腻X就想要離婚，咱們就天天去公司，吵得他不得安寧，看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張燕瞪大了眼。

    屋里只有她，沒有人聽到一個小孩說出這般膽大的話來！

    去鬧？還要鬧得黎震不得安寧？

    張燕想想都覺得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她當(dāng)真舍不下這張臉。

    張燕苦澀地笑了笑，曾經(jīng)黎震待她在外人面前有多好，如今她鬧出事，她的形象在別人眼里就有多糟糕。

    黎明枝一直在注視著張燕。瞧見她臉上流露出的為難，黎明枝面露凝重。

    以她對mama得過且過的軟弱性子，這事，她是不會干的。

    離婚能不能得到補(bǔ)償，主要還是看外祖母一家人是怎么說法的。

    黎明枝將面碗放下，穿了鞋子，尋了出去。

    廚房那邊傳來爭吵的聲音。

    黎明枝加快了腳步，就看到幾個舅媽跟附近鄰居嬸子們站在一塊，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刻意地壓低，一字一句飄到了黎明枝耳中。

    “瞧不出來，黎震是那種人！”

    “張燕生了男孩，黎震肯定就不跟外邊女人來往了，男人嘛，不都是差不多。還真跟男人較真啊？”

    “二嬸子！離婚書都給了，就讓她簽字呢?，F(xiàn)在不是我們張燕生不生二胎，要不要跟他較真，是那個男的跟張燕較真。”

    “哎喲，外頭的女人真就那么好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黎明枝聽了半天，都沒有聽到她們提到實(shí)用些的辦法。

    這些人是近親，更像是看，湊過熱鬧便算了。

    黎明枝眼見著這一切，心中沒有太多的感受。

    以前她長大后，埋怨過這些近親不肯替張燕撐腰，漸漸地隨著長大了接觸了社會冷暖人情，也便就釋懷了，許多心善之人全力幫忙最后反而落不得好的大有。

    念頭轉(zhuǎn)動永遠(yuǎn)比行動來的容易。僅是念頭充滿善意，便也算是難得了。

    黎明枝坐在凳子上，托腮沉思了起來。

    這件事總要有人起個頭，把整件事炸出來，才會產(chǎn)生連鎖反應(yīng)。

    一股風(fēng)吹來。

    黎明枝瞥見了壓在桌上，被風(fēng)吹得搖動的報紙。她的眼睛，陡然間亮了起來。

    緊隨其后又暗了下去。

    缺證據(jù)。

    缺幫手。

    最重要的，她還缺了錢。

    誰肯幫她？誰又能幫得了她？

    黎明枝抿著唇，小腦袋瓜子急速運(yùn)轉(zhuǎn)，不斷地回憶著，尋找可以幫她的人。

    張家廳內(nèi)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黎明枝距離的近，在眾人之前，接了電話。

    “小枝在不在那邊？”黎誠誠粗粗的嗓音，在黎明枝接起電話來不及發(fā)聲，就響了起來。

    黎明枝：……

    “我是她哥，打算接她回來住一段時間。這邊離學(xué)校也近?！崩枵\誠接著說道。

    他并不在意接電話的是誰，把家里人的意思傳達(dá)了，他就靜靜等著。

    黎明枝抿唇笑了：“好啊，我跟外祖母說一聲。哥哥什么時候來接我？”

    干脆利落的本人答應(yīng)，倒讓黎誠誠一臉愕然。

    “誰打電話的？”老太太走進(jìn)來，聽見了黎明枝的答復(fù)，奇怪道。

    黎明枝將話筒遞給老太太：“堂哥?！?/br>
    老太太點(diǎn)頭，接了電話，又詢問了一遍黎誠誠打電話什么事？黎誠誠無奈地重述了一遍。聽說要來接黎明枝，老太太眉頭緊緊皺著，眼角余光古怪的看向黎明枝。

    閨女張燕就生了這么一個閨女，視若生命，要是跟著黎震一塊拋棄張燕……

    “一個人回去讓人不放心……”老太太話還沒有說完，黎誠誠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她哥哥，誰要敢欺負(fù)她？我就替她出力揍一頓！”

    老太太眉頭擰得更緊，又不好跟電話那邊黎誠誠多說。

    “小枝，你去問你mama，看她怎么說的？”老太太轉(zhuǎn)頭對黎明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