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又是什么人？”林溪越發(fā)糊涂了。

    “方大叔原來是二老爺身邊的長隨，因?yàn)樗皇巧蚣业募疑?，是二老爺在任上收的家仆，二老爺死后，沈老太太隨便給了點(diǎn)銀子，便把他打發(fā)出去了。”

    二老爺任上的幕僚和長隨，林溪不知道沈默養(yǎng)這兩家人的用意是因?yàn)槎蠣數(shù)木壒蔬€是另有深意。

    但是從她的角度看，袁老爺子既是二老爺?shù)哪涣牛敲纯隙◣椭蠣斵k理過地方事務(wù)，將來沈默必定也用得上他。同理，方大叔作為二老爺?shù)拈L隨，一定跟著二老爺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將來也一定能幫上忙。

    所以袁老爺子是一定要救的。

    林溪便讓捧墨稍待，回東次間打開放在鏡臺抽屜里的一個小匣，取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然后交到捧墨手上，“這兩百兩你拿去買人參，然后把二少爺托書畫行寄賣的畫拿回來?！?/br>
    捧墨拿著銀子走后，林溪用過早飯，便去東次間看沈默。

    沈默昨晚睡了一整夜，只微微朦朧了一會兒就醒了。

    林溪見他醒了，想了想，還是把捧墨的話告訴給了他。

    沈默聽到袁老爺子犯病的消息，當(dāng)即就要起身，可是他剛剛發(fā)完燒，還有些頭重腳輕，稍一動作，雙眉便微微皺了起來。

    林溪知道他擔(dān)憂袁老爺子，可是沈默這個樣子，分明是不能親去探看的，她就按下要起身的沈默，“我已經(jīng)給了捧墨兩百兩銀子，應(yīng)該夠買人參了。”

    沈默的動作就是一頓，兩百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林溪肯拿這么多銀子救治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是他沒想到的。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林溪見他遲遲沒有說話，以為他是放心不下重病的袁老爺子，便道：“你要是實(shí)在不放心，不如我去替你探望一下袁老爺子?！?/br>
    沈默這才抬頭看了林溪一眼，她的神色很認(rèn)真，眼底的關(guān)切之色毫不作假，他的心頭不由微微一動，“祖母那里你怎么說？”

    林溪就知道他有幾分肯了，便笑道：“我那兩個堂姐明天就要回府城了。本來今日無事我也是要去送送她們的，正好借著這個機(jī)會替你探望一下袁老爺子?！?/br>
    沈默想了想，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袁老爺子，便道，“你先去送你兩個堂姐，我一會兒會讓捧硯過去那里找你。他對袁家雖沒有捧墨那么熟，可是引路卻是沒問題的。至于祖母那里，你派人說一聲就是了，不用親自過去?！?/br>
    沈老太太的脾性，他還是比較了解的，林溪這個時候過去，她雖然不會再為難她，可是好臉色卻是沒有的。

    林溪就按他說的，派了桂香去福景苑回稟這件事。

    不多一會兒，桂香就回來了，“老太太說知道了?！?/br>
    林溪這時已經(jīng)梳洗打扮好，便留下丁香和桂香二人照顧沈默，只帶了霽月一個丫鬟，坐馬車回了林家。

    林溪到林老太太的安壽堂時，房內(nèi)坐滿了人，除掉林澤回了書院，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在。

    林老太太正在擦淚，兩個孫女這一走，又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林湘輕聲安慰道：“祖母別傷心，等祖母明年生日，我?guī)е鄡阂黄鸹貋?。?/br>
    青兒是林湘嫁過去第二年生的兒子，今年只有三歲，因?yàn)槁吠具b遠(yuǎn)，林湘回娘家時，便沒帶他來。

    林湄嫁到夫家已有三年，卻仍未添丁進(jìn)口，聽到這話便有些不自在，看見林溪坐過來便道：“今日怎么不見三妹夫過來？”

    林溪淡淡笑道：“昨晚下雨，他著了些風(fēng)寒，今日我就沒讓他過來?！?/br>
    林湄不由勾了勾唇，“三妹夫既然身子不好，是不該過來?！?/br>
    林溪覺得她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神色就是一冷，有心想回她幾句，可是想到她好幾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便沒有跟她多計較。

    倒是一旁的林湘聽到了她們兩人的對話，生怕她們和從前一樣吵起來，便打圓場道：“我記得后年就是鄉(xiāng)試，不知道三妹夫下不下場？如果下場的話，屆時不妨住到我們家，也有個照應(yīng)?！?/br>
    林溪被這一提醒，方才想起鄉(xiāng)試是要到府城去考，雖然知道林湘這不過是一句客氣話，但還是笑道：“那我就先替夫君謝過大姐了?！?/br>
    “一家人，何須言謝。”

    林湄不由在旁撇了撇嘴，卻被林二太太看見了，不由怒其不爭的瞪了她一眼。

    不多一會兒，下面人就回說馬車都已預(yù)備好了，林溪就和眾人一起送走了林湘和林湄這兩個堂姐。

    林溪陪了林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捧硯就奉命到了林家。

    林老太太以為是沈默有事叫她回去，便催她快去。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今早雨雖停了，可是地上的積水卻還未蒸發(fā)。

    馬車停下來時，坐在車轅旁邊的捧硯便讓她小心地下的水坑。

    袁家住的地方相當(dāng)偏僻，林溪主仆二人跟著捧硯一直走到了巷子的最里頭，才見他停了下來。

    捧硯敲了好一會兒門，才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出現(xiàn)在了門口。

    “袁嫂子，我家二奶奶來看袁老爺子了?！?/br>
    那個被捧硯稱作袁嫂子的婦人看見林溪，猜她就是捧墨口中的二奶奶，不顧地上的污泥，就向林溪行了個大禮，“二奶奶大恩大德，真是感激不盡。”

    林溪忙把她扶起來，說道：“夫君放心不下，特地讓我來看看。不知道袁老爺子怎么樣了？”

    袁嫂子擦了擦淚，“公爹剛才喝了藥，已經(jīng)睡下了。大夫說先靜養(yǎng)幾日再說?！边呎f邊讓林溪進(jìn)去。

    林溪跟著袁嫂子越過木頭做的門檻，穿過門洞就見到了小小一所院子。

    院子雖小，可是打掃得很干凈，北面三間青瓦房，東西各兩間廂房，南墻下則擺了十幾盆花卉，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品種，可是被人照顧的卻很好，給這院子平添了幾分清幽之美。

    再往里走，只見有個十來歲的半大少年端著碗?yún)珡谋僮鰪N房的東廂房里出來，見到自家娘親領(lǐng)著兩個生人進(jìn)來，便立住了腳。

    袁嫂子便替林溪介紹道：“這是我兒子世昌?！庇纸心前氪笊倌赀^來給林溪行禮。

    林溪不等那半大少年行完禮就虛扶了一下，很客氣的笑道：“可惜我今日來得急沒帶什么東西，見面禮只好以后再補(bǔ)?！?/br>
    對方若是個小姑娘，她還能褪下手里的玉鐲做個見面禮什么的。

    那叫世昌的少年卻比較敏感，不等林溪觸碰到他，就站起了身，向著袁嫂子道，“娘，參湯煎好了?！?/br>
    袁嫂子道：“先放在一邊，等你祖父醒了再喝?！币贿呎f，一邊把林溪讓進(jìn)堂屋。

    林溪由袁嫂子陪著說了會兒話，袁老爺子才醒過來。

    與林溪想象中不同，袁老爺子生的非常瘦小，精神也非常萎靡，只有一雙眼睛還流露出些許精光，他看見林溪有心想說什么，只是還未開口就先喘促起來。

    袁嫂子便忙喚兒子把參湯端進(jìn)來。

    袁老爺子喝過參湯，歇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了些精神。

    “當(dāng)年我在京城做幕僚的時候，有幸見過你爹一面，不過你長得與他不大相像?！?/br>
    林溪沒想到袁老爺子還認(rèn)得他的父親，便道：“我祖母說我隨了我娘的長相?！?/br>
    袁老爺子輕輕咳了咳，又換了個話題，“沈默這孩子，不大愛說話，又喜歡把心事藏在心里，以后要你多擔(dān)待了?！?/br>
    林溪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待他的。”

    袁老爺子的臉上就露出放心的神色。

    林溪看出他肺氣虛弱得厲害，不想讓他多說話耗氣，坐了一會兒就提出了告辭。

    第35章

    從袁家回到沈府, 已經(jīng)臨近中午。

    沈默正等她回來用飯。

    林溪知道他擔(dān)心袁老爺子的身體, 便把袁嫂子的話復(fù)述了一遍，讓他寬心。

    沈默卻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不過他并未把這點(diǎn)擔(dān)憂放在臉上, 打算等身體好一些再親自過去一趟。

    林溪回來沒多會兒, 小廚房已經(jīng)先做好了午飯。小廚房的人仍是按著林溪的囑咐, 給沈默做的都是比較清淡的飯菜。

    兩個丫鬟端來一張小幾抬到床上, 上面擺著一碗清粥, 三道小菜。

    沈默除了不沾葷腥以外, 對于菜蔬并不挑食, 小廚房做的三道小菜雖然并不精致, 可他多少都用了一點(diǎn)。

    沈默病后沒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林溪望著他的臉色，覺得當(dāng)前最要緊的還是養(yǎng)好他的身體。

    她有心想讓沈默到鄉(xiāng)下住一陣，那邊環(huán)境清靜, 空氣又好，對他的身體會很有好處。

    可是這得經(jīng)過沈老太太的同意, 要在什么時候找個什么樣的理由才能說服她同意沈默在鄉(xiāng)下住一段時間。不過起碼現(xiàn)在不是最好的時候, 沈大太太還沒有痊愈, 沈老太太這時候多半不會同意。

    她正想著心事, 就聽沈默問道：“今日只有你一人回林家, 祖母他們沒有說什么吧？”

    林溪以為他是為不能親自去送林湘和林湄感到抱歉, 便道：“沒有。祖母聽說你病了, 還讓你好好養(yǎng)身體?！?/br>
    沈默就看了她一眼，既然不是為了林家，那是為了什么。他有心要問，又怕戳到對方的痛處。

    林溪看到他眼底的關(guān)切，再想到他話語之間的試探之意，忽然間就明白了過來，他在猜自己到底為什么而傷神。

    林溪知道他對自己身體不怎么好這件事異常敏感，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剛才在想什么，就試著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道：“今日我到袁家，見到袁老爺子才知道，他還見過我父親?！?/br>
    沈默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了過來，認(rèn)真的聽她復(fù)述了一遍袁老爺子的話，方淡淡笑道：“我還記得柳姨的模樣，你生的確實(shí)很像她。”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尤為相似。

    林溪被他這句話所提醒，就回憶起了自己初見他時的情景，“是不是因?yàn)檫@樣，所以你一眼就認(rèn)出了我?！?/br>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沈默，對方雖用的是問句，可是語氣很是篤定。

    沈默聞言卻是一頓，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微微垂了垂眸，細(xì)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陰影，輕輕嗯了一聲。

    林溪這幾天已經(jīng)摸清了點(diǎn)他的脾氣，聞言馬上就察覺到他話里的低落之意，而且本能的覺出與自己，不，與原身有關(guān)。

    她想了想，試著問道：“可我怎么覺得，在那之前，你像是見過我似的？”

    沈默方才抬頭看她，目光幽深，既不否認(rèn)，也不點(diǎn)頭。

    林溪越發(fā)確定，沈默確實(shí)在那之前見過原身，只怕原身還說過什么嫌棄他的話。

    林溪不由努力的去搜索原身留下來的記憶，可是原身的記性并不好，林溪回憶了半天，只回憶起原身好像是在外出的時候，與人說過幾句抱怨的話。

    難不成沈默那個時候正好在附近，林溪一想到沈默會聽到原身埋怨的話，想到他即使聽到了那些話可是這幾日對自己仍是照顧有加的行為，就不由得暗罵原身有眼無珠。

    她有心想解釋一二，又不知從何說起，總不能說那是原身說的話吧！

    糾結(jié)了半日，林溪仍未斟酌好說辭，那邊大廚房已是送來了飯菜。

    沈默便溫聲道：“你奔波了一上午，想必早餓了，先過去吃飯吧！”

    林溪也覺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便去了外間用飯。

    飯后，林溪記起沈默每個月只有十兩銀子月銀的事，便讓人把李mama叫了過來。

    等李mama來了以后，林溪便開口問道：“我來了這幾天，發(fā)現(xiàn)夫君每個月似乎只有十兩銀子的月銀進(jìn)賬，難道婆婆在世時沒有留下什么嫁妝嗎？”

    二老爺那邊，把做官積攢下來的東西交到公中，所以沒留體己銀子倒還能說得通。

    可是二太太怎么說也應(yīng)該有不少嫁妝傍身，怎么會一點(diǎn)東西沒留給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