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找林老太太商量之前還有些猶豫，一想到要去沈府做客，她心里不免有些近鄉(xiāng)情怯。所以她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聽林老太太這么一分析，她又覺得去了與沈梓馨搞好關(guān)系也不錯。

    最后，還是想去的意向戰(zhàn)勝了不想去的念頭，她深深吸進一口氣，“那就去吧！”

    沈梓馨請客的日子是在三日后，而在請客的前一天，顧家人已經(jīng)啟程回京。

    顧家人這一走，加上林澤沒能參加春獵，成功避免了那次意外，不由讓林溪一直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她去赴沈梓馨的約時，心情就比前兩日要好上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有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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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沈府位于晉城的城東，與林家?guī)缀醺糁雮€城那么遠，馬車足足行駛了多半個時辰才到。

    沈梓馨已經(jīng)等在垂花門，一見到林溪，那雙像極了沈大太太的眼睛就露出了歡喜之色，上前迎道，“林jiejie，你可來了?！?/br>
    林溪這次來林府，身邊只帶了碧云和霽月兩個大丫鬟，她扶著碧云的手下了轎子，便示意霽月把手里的提盒遞過去，“壽宴那日我見你很喜歡席上的一道栗糕，過來時便給你帶了一些，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可別嫌棄?！?/br>
    沈梓馨笑道：“怎么會，林jiejie你能心里想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完命人接過霽月手里的提盒，然后上前挽了林溪的胳膊，“我先帶你去見我娘。”

    按照規(guī)矩，難道不應(yīng)該先去拜訪沈老太太嗎，林溪覺得也許是沈梓馨興奮之下忘了這件事，便提醒道：“說來我還是小時候見過沈老太太一面，她老人家還好吧！”

    沈梓馨卻沒有表現(xiàn)出說錯話的懊惱，語氣里有一絲她自己都沒覺察出來的歡快，“老太太挺好，只是她老人家前幾天由二哥陪著去了白云  寺祈福，要到明天才會回來?！?/br>
    原來是這樣，林溪聽到沈老太太和那位沈二公子都不在，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絲復(fù)雜的感覺，放下心的同時又有些隱隱的失望，她沉浸在這種情緒里，不知不覺跟著沈梓馨穿過了兩個抄手游廊，就聽沈梓馨道：“我大嫂來了?！?/br>
    這時候，兩人已經(jīng)穿過了一個天井，來到了一個通往內(nèi)院的甬道。

    青石鋪就的甬道左邊種著一片翠竹，右邊則是太湖石堆就的假山。

    林溪抬頭順著沈梓馨的視線看去，就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帶著兩個丫鬟迎面走了過來，那少婦中等身高，皮膚白的有些不見血色，五官只稱得上是清秀，穿衣打扮非常素凈，蔥白色的湖緞夾衣，下面則系著條銀灰色綿裙，頭上則只插了對玳瑁釵。

    這樣的年紀做這樣的打扮，卻不顯得老氣，反而讓少婦的面容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端肅，仿佛她生來就是過這種清苦孤寂的生活的。

    林溪從前從別人口中聽到過這位沈大奶奶的事跡，說她在沈大公子死后立志不嫁，原以為是逼不得已，可是看到她現(xiàn)在的樣子，林溪忽然覺得事實也許正如傳聞中一樣，這位沈大奶奶確實愿意為死去的沈大公子守一輩子寡。

    也許正是出于這個原因，沈梓馨面對沈大奶奶的時候，表現(xiàn)的對這位大嫂異常敬重，不等她走到跟前就喊了聲，“大嫂?！?/br>
    沈大奶奶輕輕嗯了一聲，然后看向林溪，“這位就是林姑娘吧！”

    林溪笑著點了點頭，喊了聲“沈大奶奶?！?/br>
    沈大奶奶臉上便露出很淡很淡的笑意：“水仙庵的凈慈師太來了，正和太太商議抄寫地藏經(jīng)的事。”又道，“馨姐之前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帶林姑娘去蘭花圃看看嗎，正好先讓林姑娘在園子里逛逛?！?/br>
    沈梓馨一向不大喜歡那個裝模作樣的凈慈師太，聽聞她來了，樂得先帶林溪去蘭花圃看看，“我之前聽林jiejie你說喜歡蘭花，就想讓你看看我們家的蘭花圃。蘭花圃的蘭花是我二嬸娘在世時四處搜羅來的，有很多稀奇品種?！庇值?，“大嫂也去?！?/br>
    沈大奶奶道：“我就不去了，太太讓我吩咐廚房那邊多做幾個菜，免得怠慢了林姑娘。”

    于是沈梓馨目送沈大奶奶離開后，就帶著林溪穿過甬道旁的竹林小徑，再從一個月洞門進去，然后走過好幾個周圍種了許多高大銀杏樹的院子，方才到了蘭花圃。

    從林溪的角度看，沈府的這個蘭花圃占地約有半畝大小，里面間錯養(yǎng)著春蘭、蕙蘭、建蘭、寒蘭等幾十個蘭花品種。

    這些蘭花多數(shù)都栽在花盆里，只不過花盆被仔細的埋在土中，看上去就像是種在地里一樣。而就在這上百盆蘭花中，的確有好些是沈梓馨說過的稀奇品種。

    尤其是花圃正中位置栽種的一叢春蘭，花開似雪，葉片碧綠，不論是花瓣、花色、葉姿，都為林溪平生之僅見。

    還有一種花譜上記載的名叫素心荷瓣的春蘭，花色碧綠如翡翠，葉姿清秀高雅，雖不及正中位置的那叢春蘭，可是在林溪看來已屬上品蘭花。

    看完蘭花，沈梓馨領(lǐng)著林溪返回的時候走的卻是另一條小路，然后沒走多久就看見了一個三間的小花廳。

    小花廳前面的院落占地并不大，可是布置得卻十分清幽雅致，靠西墻的空地上種著桃樹、芭蕉、菊花等花木，那兩株種在墻角的桃樹這時正在盛開，微風一吹，便有一兩朵桃花從樹上墜下落到林溪的鞋面上。

    靠東墻的位置則用湖石堆就了一個小假山，上面種著幾棵姿態(tài)飄逸的菖蒲和一株林溪叫不上名字的藤蔓植物，那被藤蔓植物覆蓋的假山最高處還放置了一個巴掌大小、精致無比的六角涼亭。

    “這小花廳是我二哥平時讀書作畫的地方?！鄙蜩鬈罢谙蛄窒榻B這三間花廳，回頭發(fā)現(xiàn)林溪在看假山上的涼亭，臉上便不自知的帶出一些自豪的神色，粲然笑道：“那涼亭是我二哥親手做的，菖蒲也是他自己栽的。他讀書作畫之余便喜歡鼓搗這些東西，你還沒見過他自己修剪的一盆黃楊，花了五六年功夫......”

    林溪沒想到這位沈二公子平日里也喜歡侍弄花草，心中不由對這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夫多了幾分好奇，“我從前只聽別人說，沈二公子畫得一手好蘭花，沒想到他會這么多東西?！?/br>
    這句夸贊讓沈梓馨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了，她對林溪的態(tài)度比先前又多了幾分親熱，“外人只知道我二哥喜歡畫蘭花，卻不知道他除了蘭花畫得好，菊花梅花也都畫得很好。今日正好他不在，我?guī)闳ダ锩婵纯??！?/br>
    于是接下來林溪便在沈梓馨的盛情邀請下參觀了一下沈二公子的書房。

    三間花廳的正中位置擺了一張拐子紋長桌，桌上只放了一對白玉雙耳瓶，瓶里插著的卻不是花卉，而是紫黑色的墨竹。

    再看東次間，同樣布置的非常簡單，當?shù)刂环帕藦埣t木獅紋大畫案，上面的陶淵明賞竹菊雕筆筒內(nèi)插滿了大小不一的畫筆，畫案的正中位置還放著一張還未收起的墨蘭圖。

    那張墨蘭圖約有三尺見方，畫上繪著兩株墨蘭。

    那墨蘭筆墨有力，長葉參差錯落，花蕊墨色微濃，細致中又帶著幾分寫意，林溪正看得出神，就聽耳邊響起一道聲音，“大姑娘，您怎么來了？”

    沈梓馨便道：“捧硯，你是不是又偷懶去睡覺了，怎么連畫也不知道收好?！?/br>
    那叫捧硯的小廝差不多**歲年紀，生的眉清目秀，聽到沈梓馨的話忙辯解道：“沒有，我剛才打掃書架來著?！比缓罂匆谎郛嫲干系哪欠m，“二公子說那幅墨蘭沒畫好，走之前要我拿去丟了，我覺得可惜，就放著沒動。”

    “可是我看這幅墨蘭畫得很好?。　绷窒挥擅摽诙?，這幅畫比她后世在書畫城看到的墨蘭圖要有韻致多了。

    捧硯不認得她，但是看大姑娘待她的樣子十分親近，便照實道：“二公子說那墨蘭的葉子有一片畫得重了。”

    林溪將畫又看了一遍，可是卻沒發(fā)現(xiàn)哪片蘭葉畫得重了。她覺得這畫扔了可惜，便道：“你要是覺得丟了可惜，不如把這畫給我吧！”

    “林jiejie不是外人，你把這畫包好，再把二哥最近畫好的畫都拿出來讓林jiejie賞鑒一下?！鄙蜩鬈皼]想到林溪對自家二哥的畫這么感興趣，覺得沒白來這書房。

    捧硯最是機靈，一聽林jiejie三字，便想到了什么，趕緊取來一張宣紙細心的把桌上的那幅墨蘭圖包了起來，又從西次間捧來了厚厚一疊畫稿。

    “這些都是公子最近幾個月畫的?！迸醭庍呎f邊把這些畫小心的放在桌上。

    林溪走到桌前，只見上頭第一張便是一幅工筆菊花圖。

    這幅工筆菊花圖，比先前的那幅墨蘭圖要小上一些，上面只繪有一朵淡黃色的菊花，底下幾片稀稀落落的菊葉，可是下筆細致，顏色協(xié)調(diào)，簡單中帶著一種淡遠蕭疏的意境。

    捧硯卻道：“這幅菊花圖還不算最好的，公子去年冬天的時候畫了一幅白梅，那才是真的好?！闭f著話就從底下抽出了一張白梅，放到了菊花圖旁邊。

    這張白梅一抽出來，林溪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亮了起來。

    只見牙色撒銀粉的紙上畫著兩枝旁逸斜出的白梅，枝干遒勁有力，梅花不疏不繁，幾乎畫活了白梅的清逸韻致。

    林溪忍不住贊了又贊：“我還是第一次見人用這樣的畫紙畫白梅，又雅致，又漂亮?！彼峭庑腥?，不懂用墨淺淡、實虛拙巧，只知道這幅白梅畫得是真好，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能聞到這兩枝白梅散發(fā)出來的香味似的。

    可是等她往前走上幾步，看清那畫上的左上方位置用簪花小楷寫著“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兩句詩時，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渣作者特別喜歡工筆畫，懷孕的時候還買了一本工筆畫冊做胎教，看畫的時候就想，我沒什么繪畫天賦，如果我生的孩子有這個天賦，我一定支持他當畫家，到時天天給我畫我喜歡的工筆畫。,,

    第13章

    良久，林溪才開口道：“這幅畫真是沈二公子所作嗎？”

    捧硯道：“那當然，當時公子作畫的時候，還是我磨得墨呢！”

    “林jiejie，這畫有什么不對嗎？”還是沈梓馨覺出林溪的聲音有異，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溪定定神道：“沒有，我只是覺得這幅畫畫得真是不錯，沒有十幾年的功底絕對畫不出來?！?/br>
    “姑娘這話說對了，我聽奶娘李mama說，公子六歲那年，二夫人就開始手把手教他作畫了，到如今可不是有十幾年了?！迸醭幵谂圆辶诉@么一句。

    林溪卻沒接話，反而盯著那畫看了好長時間，然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馨兒，這幅畫你能替你二哥做主送給我嗎？”

    沈梓馨沒想到林溪會直接開口要這幅畫，她心里有些猶疑，看看林溪，又看了眼那幅白梅圖，心中思量了一下，最后心中的天平還是傾向了林溪那邊，“林jiejie既然這么喜歡這幅畫，那我就替二哥做主送給你好了。”大不了被二哥責罵一頓罷了。

    沈梓馨的這句話剛落下，笑影便揚上了林溪的眉梢，“放心，我不會叫你二哥吃虧的。回頭我送一匣好墨或是一方好硯給他好不好？”

    話剛說完，沈梓馨和捧硯都笑了，前者更道：“林jiejie大概不知道吧，晉城賣文房四寶最有名的文瀾閣就是我們沈家開的，所以我二哥最不缺的就是這些筆墨紙硯。林jiejie你要送還不如送兩盆好花給我二哥?！?/br>
    送花，這個簡單。

    林溪便問：“你二哥喜歡什么花？”

    沈梓馨道：“他什么花都喜歡，像蘭花、芍藥、月季、梅花這樣，花開得好，又能入畫的，他便喜歡?！?/br>
    這個倒是簡單，林溪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改日一定送兩盆與眾不同的好花給沈二公子。

    從小花廳離開后，接下來沈梓馨又陪著林溪去園子里的水池看了會兒錦鯉，覺著時間差不多了，兩人便去了沈大太太住的景平苑。

    景平苑是歷代當家主母住的正院，除掉五間正房東西廂房外，還陪著兩個偏院。

    正房外的抄手走廊內(nèi)、臺階上，臥著好幾個曬太陽的貍花貓，聽見有人走過來的動靜方才懶洋洋的起身。

    “這幾只貓是我娘養(yǎng)的。不瞞你說，我們家人都愛養(yǎng)貓。不過老太太喜歡玳瑁貓，我大嫂喜歡白貓，而我娘喜歡貍花貓。所以你一見貓的顏色，便知道是誰養(yǎng)的了。”

    沈老太太、沈大太太、沈大奶奶都是居孀之人，想來養(yǎng)貓也是排解寂寞的一個方式吧！

    林溪便笑了笑：“那你呢，你喜歡什么貓？”

    沈梓馨道：“我只喜歡剛滿月的小貓，那時候最可愛，等貓一大就不好玩了?！?/br>
    兩人說話的時候，有個穿青緞比甲的丫鬟掀起簾子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未語先笑道：“大姑娘和林姑娘回來的正是時候，大太太正準備讓人去請你們呢！”

    “凈慈師太走了嗎？”

    那丫鬟笑道：“走了，走了好一會兒了?！闭f著掀起簾子。

    寬敞的五間正房內(nèi)飄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房內(nèi)清一色的紫檀家具，正中的墻上則掛著四件紅木框大理石掛屏。

    沈大太太坐在一張曲尺羅漢床上，懷里還抱著一只油光水滑的貍花貓，見沈梓馨攜著林溪進來，臉上就帶出淡淡的笑容，然后吩咐丫鬟看座上茶。

    一個穿水紅色比甲的丫鬟用嵌螺朱漆梅花托盤奉上兩只白胎青釉茶盞，原來那個穿青緞比甲的丫鬟則捧上來一只攢盒。

    白胎青釉茶盞內(nèi)沏的是君山銀針，攢盒里面是五只甜白瓷碟子湊成一朵梅花，碟子里面分別盛著粉、白、紅、黃、綠等五樣點心，不僅顏色鮮艷，外形也小巧玲瓏。

    林溪拈起一塊牡丹花形狀的粉色花糕，里面不知放了什么餡料，入口只覺滑糯香甜。

    “這是五色糕，粉色是摻了桃花汁，紅色是摻了玫瑰醬，黃色是摻了栗子，綠色是摻了綠豆粉?！鄙蜩鬈翱戳窒缘孟闾?，不等她問，主動就說了這五樣點心的名稱和做法。

    林溪便笑道：“這么鮮艷精致的點心，我還是第一次吃到?！?/br>
    不管是丫鬟上茶的托盤乃至茶盞，還有這精致小巧的點心，處處都透著一股講究。不知是沈府特意為之，還是他們平日就是如此。

    若是特意為之，倒還好說，可是若是平日就是如此，那么這事就值得深思了。是沈府家道中落仍然講究著衣食排場還是沈府秉持著低調(diào)的做風讓人誤以為家道中落。

    林溪正在沉思，就見對面的沈梓馨站了起來。

    是沈大奶奶過來了，她身后的一個丫鬟手里還捧著一只小木匣。

    “林姑娘難得上門一趟，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這里面是我自己繡的兩方帕子并兩個荷包，留著賞丫鬟吧！”沈大奶奶從丫鬟手里接過木匣道。

    林溪忙親手接過，“大奶奶太客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