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一般，不如明慎做的好。

    芊裕臉有些紅，他看著對(duì)面的少女，囁嚅開口，“郡主，你看這花燈好看嗎？”

    他手里正提著個(gè)繪著仕女圖的花燈，上面寶石珠翠應(yīng)有盡有，一看就是花了大價(jià)錢的。

    卷耳淡聲道：“好看?！?/br>
    今日是芊裕生辰，芊裕求了芊菱許久，就差喝藥相逼了，才得到個(gè)和卷耳過中秋的機(jī)會(huì)。

    但顯然，眼前的姑娘非常不想搭理他。

    梁國(guó)沒有宵禁，今日又恰逢中秋，芊裕帶著卷耳正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樓里，二樓視線很好。

    能看到煙火不停，花燈百里，可謂是盛世之況。

    桌上的佳肴昂貴，可卷耳卻有些想念西九街的小酒館。

    她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她沒去，明慎會(huì)不習(xí)慣么。

    還是……不會(huì)放在心上。

    越想心思越亂，卷耳霍然起身，把還在嘰嘰喳喳的芊裕嚇了一跳。

    “怎么了？”芊裕愣愣看著她。

    卷耳深吸了口氣，“家中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說完不管芊裕徑直下樓，座位上的少年愣了半晌，急忙起身去追，“郡主，郡主？我送你！你等等我！”

    他還沒問出卷耳愿不愿意嫁給他呢。

    書院離王府不遠(yuǎn)，黑夜白天對(duì)明慎并沒有什么區(qū)別，路上人有些多，明慎沒讓藍(lán)田跟著，他一手握著木杖，一手提著盞花燈，一路走到平南王府。

    他被撞了無數(shù)次，樣子有些狼狽，可那花燈好好的，被他小心的護(hù)在懷里。

    走到王府附近時(shí)，不期然的，聽到了卷耳的聲音。

    “我說小公子，我是真的有事，你別跟我了?！彼呑哌呎f，聲音仍然溫柔，明慎幾乎能想象到她說這話的時(shí)候的神情。

    明慎唇邊帶了笑，還不待他喚出聲，便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那你愿意嫁給我嗎？”少年追著卷耳進(jìn)了王府，仍然不肯罷休。

    明慎霎時(shí)定在原地。

    兩個(gè)人一邊拌嘴一邊進(jìn)了王府，明慎張了張口，還是沒叫住她。

    須臾，又或是許久，明慎轉(zhuǎn)身離開。

    凌晨時(shí)分，天空下起了蒙蒙的小雨，那些燈終究沒有撐過一夜，在天將明時(shí)，盡數(shù)熄滅。

    上面的畫被雨模糊成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墨，明慎就在院子里，陪著那些他看不見的燈，坐了一夜。

    *

    “這是你第幾次拒絕芊裕了？”芊菱按了按額角，“我這弟弟對(duì)你真的……”

    像是迷了心竅。

    卷耳也很是無奈，“你昨日便不該讓他來找我?！?/br>
    沒必要給他希望。

    “他求了我許久，就差撞柱子了。”芊裕喝了口茶，覺得自己這個(gè)閨中密友再加上芊裕jiejie雙重身份，真是夠人糟心。

    “那你可有喜歡的人了？”芊菱想，卷耳若是沒有喜歡的人，不至于拒絕的這么干脆。

    “有啊。”卷耳點(diǎn)點(diǎn)頭，“我傾慕明先生已久，就盼著能嫁給他呢?！?/br>
    “噗——”

    “你說啥？？？”芊菱睜大了眼睛，顧不上擦噴出來的茶沫，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你你你，你喜歡老的？”

    “……”卷耳不服氣，“他哪里老了，不是和你家陳柯同歲？”

    “那倒是……不是，這還能這么算？”

    “怎么不能啊。”扔完這個(gè)驚雷，卷耳心情意外的平順了不少，“我下午還打算去看看明先生，你要一起嗎？”

    “不不不?！?/br>
    芊菱想起，從前她問卷耳喜歡什么樣的人，她說喜歡和明先生一樣的。

    芊菱撓了撓頭，她當(dāng)時(shí)怎么就沒好好想想這句話？

    她不是喜歡和明先生一樣的。

    她是喜歡明先生??！

    *

    卷耳到鹿鳴書院的時(shí)候，看著這滿山的燈籠出神。

    上面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墨水已經(jīng)看不清了，卷耳只能依稀辨別這應(yīng)該是一幅畫。

    這是……

    臥房的門開著，卷耳也沒見到藍(lán)田，干脆直接走了進(jìn)去。

    明慎躺在床上，像是在睡著。

    “先生？”她低低喚了一聲。

    明慎皺了皺眉，卻是沒醒。

    卷耳看著他病紅的臉，伸手摸了摸。

    有些燙。

    昨夜雖然下了場(chǎng)雨，可明慎并不是愛出門的人，按理說應(yīng)該不會(huì)淋到啊。

    藍(lán)田到底不怎么會(huì)照顧病人，卷耳彎腰，把床里的被子扯過來給明慎蓋上。

    他唇上干燥泛白，卷耳正想著要不要給明慎倒杯水，便聽到院子里傳來聲響。

    卷耳看了眼明慎，轉(zhuǎn)身出了房門。

    “郡主？”藍(lán)田手里提著兩包剛抓來的藥，看見她，臉色有些古怪，“您怎么過來了？”

    “過來看看?！本矶鷽]注意到他的異樣，她看了眼藍(lán)田手里的東西，“先生生病了？”

    “小病，就是受了點(diǎn)風(fēng)寒?！彼{(lán)田舉了舉手里的藥，“我去煎藥，郡主去陪先生說話吧?！?/br>
    看他一溜煙的跑了，卷耳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只得重新回到房間。

    明慎還昏沉沉地睡著，額上沁出汗，覆目的綢帶也被微微洇濕。

    卷耳抬手想幫他解開，卻不防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明慎偏了偏頭，“卷耳？”

    他聲音沙啞，低低帶著磁質(zhì)。

    “是我。”卷耳擔(dān)憂道：“前日還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明慎啞著聲，“沒事，淋了點(diǎn)雨?！?/br>
    卷耳斂眉，“你眼睛上的布取了吧？這樣出汗不舒服?！?/br>
    明慎頓了頓，“那你……幫我解開吧。”

    “好?！本矶鷾惤?，兩只手幫他輕輕摘下那覆目的布條。

    明慎緩緩睜眼，不意外的觸到一片黑暗。

    聽她沒了聲音，明慎低聲道；“是不是很丑？”

    那雙眼睛無神，卻依舊柔軟溫和，卷耳笑了笑，“我見過這雙眼睛最漂亮的樣子，是以不管它成哪般模樣，在我心里，永遠(yuǎn)都和初見一樣美好。”

    明慎唇邊終于帶了點(diǎn)笑意。

    想起昨晚所見，明慎想問，卻不知該如何問。

    不問，那便讓她自己說。

    “卷耳?！泵魃髡遄弥_口，神色莫測(cè)，“如今陛下疑心頗重，平南王手掌一方兵力，怕是會(huì)惹得陛下忌憚，你要?jiǎng)裾f王爺，如不能舍小，便有可能失大?！?/br>
    甚至，賠了命。

    他說了一大段話便又開始咳嗽，卷耳起身給他倒了杯水，“我知道這些，會(huì)讓爹爹做好打算的?！?/br>
    她的手扯著他的袖子，明慎接過那杯水，繼續(xù)循循善誘，“還有，這帝京的家世高一些的少年，陛下定不會(huì)讓你與之相配，你若嫁過去，可能困難重重?！?/br>
    卷耳沉默。

    片刻，明慎又問，“卷耳，可喜歡江南？”

    “江南？”卷耳扶著他坐起來，“倒是還沒去過?！?/br>
    明慎眼睛落在她的方向，“江南和帝京很不一樣，那邊三月的時(shí)候就早早開了花，不比帝京冬日的低迷，對(duì)了，那邊的桂花糕也比這邊做的好。”

    因生著病，他聲音沙啞，甚至有些發(fā)抖。

    卷耳心底隱隱地，有個(gè)猜測(cè)。

    “我在江南的時(shí)候置辦了一套宅子，前些年明家還好的時(shí)候，在那邊也有許多鋪?zhàn)?，這些不在我名下，是以陛下抄家的時(shí)候并沒有充公，這些雖不多，但是也夠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br>
    “我打算過些日子就過去，在那邊辦個(gè)書院，再不回帝京?！?/br>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你可想和我一起，我們可以……可以帶著王爺一起離開帝京?！?/br>
    明慎問完這些話，卻是長(zhǎng)久的安靜。

    他忐忑極了，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半晌，卷耳低聲問，“不在你名下，在誰的？”

    明慎緩了口氣，目光落在她的方向，輕輕道：“你的?！?/br>
    卷耳忍了忍，沒忍住嘴邊的笑意。

    “明先生，你說了這許多話，其實(shí)我覺得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明慎抿唇，“什么？”

    卷耳聲音溫柔，“你不就是想說，你想帶我去江南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