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可卷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明慎本該就是這樣。 他像是夜空里飄渺的螢火,又像是浩瀚星海旁的一輪月。總之把所有與溫柔有關的事物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可此刻卷耳有些無奈。 她又因為成績差而被抓回去補習了。 手里的桂花糕也不香了,她抬頭眼巴巴的看著明慎。 小姑娘今年十四歲,她模樣生的好,秋水瞳圓圓的,眼瞼微微垂著,雖說不上是多么傾國無雙,不過單單被她那么一雙眼睛看著,就沒有人能不心軟。 明慎笑了笑,溫柔道:“撒嬌也沒用?!?/br> “……” 明家先祖是開國功臣,而明慎親姐又是當今皇后,也算跟卷耳也算沾了親戚,是以格外照顧一些。 平南王可從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他不指望自家女兒學問多深,但最起碼要愛讀書,明事理。是以卷耳從五歲開蒙就被送來聽學。 明慎從那時候就帶著她了,卷耳幼年喪母,前幾年朝政不穩(wěn)的時候,平南王動輒和皇帝在宮里談到深夜,無數(shù)個雷雨夜里,都是明慎哄著小姑娘安慰。 他們差了九歲,明慎自覺要照顧好這姑娘。 只是向來被譽為才子的明先生,卻是怎么也教不好這個小姑娘。明慎也有點懷疑自己的水平。 卷耳默了默道:“還是酉時?” 明慎點頭,“還是酉時?!?/br> 卷耳不情不愿地答應下來,柔嫩的臉頰似借了花與月的明媚,嬌俏可人。 明慎得了卷耳的承諾,滿意地點了點頭。 課堂朗朗書聲響起時,卷耳又偷偷把一塊桂花糕放進嘴里。明慎所有所覺,目光淡淡的掃過來,卷耳一陣心虛,立馬把嘴里的糕點咽下去。 …… 一堂課不過一個時辰,下了學,一群人各自出了書院,明慎過來跟卷耳道:“走吧?!?/br> 卷耳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跟在明慎身后。 書院離王府不遠,往日卷耳都是乘馬車來,可明慎素來是騎馬的。明慎看著那姑娘盯著馬車出神,他恍然般低笑幾聲,明白卷耳的意思,“不想坐馬車了?” 卷耳笑瞇瞇點點頭。 因還未及笄,她頭上梳了個簡單的少女發(fā)髻,只用了兩個珍珠流蘇釵,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響聲。 明慎笑了笑,“可想騎馬?” “可以么?” 平南王教了卷耳一些防身的功夫,卻并沒有時間教她騎馬。 她雖然無數(shù)次想學,但總也找不到機會。 “可以,我?guī)е??!?/br> 明慎翻身上馬,動作行云流水般漂亮,他垂眸把手遞給卷耳,松香滿袖,“來?!?/br> 卷耳聽說明慎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后來好了之后身體就不太好,可伸在卷耳面前的這只手卻是修長溫潤。 卷耳伸手握住,明慎使了力一把拉她上來坐在他身前。 他身上的味道清雋而干凈,像是怕她掉下去,明慎兩只手繞在她身前握著韁繩,也像是虛虛把她攬在懷里。 雖說男女有別,只是卷耳幾乎從小跟明慎長大,而且她還未及笄,是以明慎自然沒考慮這許多。 “坐穩(wěn)了?!钡降资桥滤ε?,明慎策馬,只是慢悠悠地向王府的方向走。 夏日天色暗的晚,他們身后是長空寥寥,有鴻雁掠過,帶來一片火紅的夕陽,月亮的輪廓淡淡顯出來,只是到底還未到時間,明輝還不能與火紅相爭。 夏天會讓人想到梅子湯里的酸酸甜甜,還有斜陽下,青石板上踢踢踏踏,和身后的人寬闊的肩膀。 因是要到了晚膳時分,一路酒樓不斷,菜香幽幽,卷耳肚子適時的叫了一聲。 “呵?!泵魃餍α?,“餓了?” 她歪了歪頭,發(fā)絲蹭在他胸前暗紋刺繡上,帶出幾根發(fā)絲,“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反正只要不學習,干什么都行。 明慎看了眼天色,“也好?!?/br> 帝京很大,最中心是皇宮,四周圍著東九街和西九街。東九街便是達官顯貴的府邸,西九街多是平民百姓,還有一些權貴閑置的莊子。 卷耳看出來明慎正帶著她往西九街走。 到一條小巷子旁,騎馬便進不去了,明慎說要在巷子口下馬,卷耳自然沒什么異議。 明慎翻身下馬,可不知什么時候卷耳頭上的珠釵勾在了他衣服的繡線上。 他下馬太快,卷耳頭發(fā)被他勾著,下意識地跟著他動作,眼看就要栽下馬來。 明慎一驚,反應迅速地伸手接住她,“沒事吧?” 頭發(fā)被拽下來好幾根,卷耳揉了揉腦袋,“沒事?!?/br> “是我大意了?!彼砷_扶著她的手,揉了揉她的頭。 卷耳四處看了看,“怎么來了這里?” 堂堂國舅爺,卷耳以為明慎會帶她去哪個豪華酒樓。 “可別看不上這小巷子,有時候最合適的不代表最好的?!?/br> 卷耳點頭,深以為然。 巷子有些深,地面沙礫不平,燈光昏暗,卷耳下意識地伸手拽著明慎的袖子。 過了會,二人在一家小鋪前停下。匾額上‘小酒館’三個字,是正經的楷書。 卷耳眨了眨眼,“你帶我來喝酒?” 倒不像是明慎的作風。 明慎輕輕在她額上敲了下,“想什么呢?!彼麖V袖碰到她臉上,料子柔軟細膩。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明月終于壓下最后一絲夕陽,清亮的懸在天上,屋子里暖黃燭火照亮,卷耳放開明慎的袖袍,跟著他一前一后走進店里。 酒館里面是方形的空間,靠著窗那邊放了一排酒壇,上面用紅紙標注著品類,倒是格外新穎。 “秋露白?!泵魃鲗χ哌^來的店小二道:“再來一壺青梅汁?!?/br> “好嘞?!?/br> 卷耳比他矮,明慎只能微微傾身靠近她,“去挑挑想吃什么?!?/br> 卷耳順著明慎指的方向,才注意另一面墻下有許多各式各樣的小糕點。 她回頭,撞進明慎有些揶揄的笑里。 “那邊有豌豆黃,桂花糕?!?/br> …… 看著她有些窘迫的樣子,明慎抬手幫她順了順有些亂的珠釵,“別不好意思,看你課上一直在吃。” 他聲音像是古老的弦,如玉的音質里雅致楚楚,卷耳有些驚艷地看著他,“明先生,你真好看。”卷耳托著下巴看著明慎,倒是沒先去找豌豆黃。 倒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夸他。 明慎輕笑一聲,鳳眼上挑,“不及我們郡主?!?/br> 卷耳還想夸,明慎接過小二端上來的青梅汁給卷耳倒上,“你說的再多,明日起我還是要給你補習的?!?/br> “……” “聽說過幾日陳柯邀請先生去騎馬?”她換了個話題,一雙眼睛撲閃著。 “想去?”那秋露白并不烈,所以明慎倒是不經意地多喝了幾杯。 “想去?!?/br> 小店里沒幾個人,來這里喝酒的都是這附近的百姓,看著明慎和卷耳衣著打扮俱是不俗,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他們并不知道兩人是什么關系,只是看那姑娘靈動,青年清俊,倒是有些相配。 “想去,今晚回去就把國志背好,明日你若能完整地背出來,我便帶你去?!?/br> 他三句不離學習,卷耳撇了撇嘴,“你說真的?” 廣袖搭在木桌上,明慎手里捏著酒杯,背著滿屋的燭火,溫柔地看她。 他眼神純凈,完全是在看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真的。” 卷耳目光停了停,“好啊?!彼行┎环?。 不就是背書么。 她背就是了。 …… 平南王府內,燈燃徹夜。 卷耳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呆了一整天,還是明慎第二天才把她叫出來。 明慎好笑,這姑娘很聰明,只是是真的不愛學習,除非有東西誘惑她。 * 馬場是陳王妃母家的,面積不大,但卻也夠他們幾個人跑幾圈了,陳柯看到明慎身后的小姑娘一愣,笑著道:“明兄怎么把小郡主帶出來了?!?/br> 卷耳道:“郡主便郡主,怎還要加個小字?” 她聲音清脆如佩環(huán),大眼睛不滿地看著陳柯,讓陳柯只覺得自己欺負了小姑娘。 “你是明兄的外甥女,也是我堂妹,又比我們小了許多歲呢,可不是小郡主?” 陳柯和明慎同年,今歲二十有三。 “好了。”明慎把卷耳護到身后,笑著說,“不許欺負我?guī)淼娜恕!?/br> “知道你寶貝?!标惪罗揶?,他們這群人自是都知道,這倆人既是師徒又是舅甥,倒是比他們這群堂哥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