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神正想回答，卻在兩人跳舞轉(zhuǎn)圈期間，瞟見了精靈王身邊的長老。

    她本應(yīng)該更先關(guān)注的是生氣瞪著自己的利亞頓，但是不知為何， 她的視線卻放到了那蒼老但智慧的精靈大長老。

    那精靈， 緩緩笑了起來。

    愛神感覺自己是被盯住的獵物，渾身上下下意識顫抖了一瞬。

    男人看見少女久久不回答，甚至面露謹慎與慌亂，輕輕笑了一下， 把自己所有原先壓也壓不住的情感， 又關(guān)在了匣子里。

    “我曾經(jīng)，不， 也不是曾經(jīng)?！彼鋈徽f，“很喜歡一個女孩子，但是她的目光很少放在我身上。但我后面又發(fā)現(xiàn)，不是因為她不喜歡關(guān)注別人，她會關(guān)注很多人，甚至?xí)旁诿髅鳑]見過幾次面的陌生男人身上，但是她只是……”

    “只是……不會放在我的身上而已?！彼p聲說。

    艾格莉絲沒有聽清楚他的話。

    她的耳邊轟隆而吵吵嚷嚷，不知道說誰在自己耳邊低吟。她想大聲讓這些鬼聲音都閉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單是將手放在男人身上，跟隨他的步伐舞動，就快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好困……？？

    這莫名其妙的強烈困意和暈眩感讓愛神咬了咬自己舌尖，試圖讓自己清醒。

    她根本聽不懂男人都在噼里啪啦地說什么，還有點忍不住吐槽為什么一個大男人能有這么多話好講，明明她一句都還沒回。

    她只偶爾聽見了諸如“喜歡”“離開”“欺騙”的詞匯。

    雖然聽不清，但也許是作為愛神，意外地有時侯對別人某種強烈情緒的感知會有一點微不足道的直覺？

    艾格莉絲忽然覺得，這站在她面前的人，很悲傷的模樣。

    她把手放在他的臉頰上，成功感受到他僵住便再也不嗶嗶嗶說話時，滿意地傻笑了起來。

    “艾格莉絲小姐……？您怎么了？！看上去有點不太舒服！”他焦急地連聲問道。

    好奇怪呀，愛神心里想。

    這對她緊張兮兮的表現(xiàn)，怎么這么像一個人？

    在這種想法下，她的眼前宛如奇跡般，竟然逐漸浮現(xiàn)出了另一個人的模樣。都是穿著騎士的盔甲，卻有一張不同于那爽朗棕皮騎士的臉。

    但她太困了，困到來不及去思索為什么會有這些幻覺的產(chǎn)生。

    她還有點放心不下拽著自己手的男人停不下來的痛苦和悲傷，便雙手拍了拍男人的臉頰，笑著說：“不要難過啦！”

    她只記得記憶里父母教導(dǎo)她鼓勵別人一定要微笑，卻忘了這樣笑看上去傻愣愣的。

    艾格莉絲垂下自己眼簾時，好像看到周邊的臉都仿佛變了副模樣，而王座邊的長老掛起了陌生的詭譎笑容。

    她最后的記憶里，是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面孔，拼命扶住自己因慣性而滑下的身體，重復(fù)對自己焦急喊道

    ——殿下。

    還有一道聲音，輕輕回響在她腦海里。

    [艾格莉絲。我的愛神。]

    ……

    阿黛拉每收到艾格莉絲的信，便會謹慎地打開，謹慎地拿出夾在里面的花，謹慎地放好，不讓上面沾染一點灰塵。

    艾格莉絲會給他們每個人都寫信，信的內(nèi)容對重要的事件是一樣的，但是似乎對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關(guān)心。說是似乎，是因為混蛋廢材尤蒙妄圖知道艾格莉絲對她說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告訴這幾個人艾格莉絲對她說了什么！

    尤蒙這樣不穩(wěn)重，又怎么做斯維斯的王。

    有時阿黛拉都忍不住擔(dān)憂起來。

    她曾經(jīng)只是單純想著就借一借尤蒙背后所靠著的國家，找到艾格莉絲，然后幫助自己尊敬的老師遠離迫害他的翡冷翠而已。

    他們之間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她在學(xué)院時一度瞧不上魔法廢材的尤蒙，尤蒙也瞧不上心高氣傲特立獨行的她。

    現(xiàn)在她的老師也成功去了另外一處安靜和諧的小村教書，而艾格莉絲也回來了。她似乎沒有什么理由再繼續(xù)留在這個不成熟、幼稚、什么都不會的國王身邊。

    阿黛拉提著筆記日記的手頓了頓，字跡卡在草紙上，留下一層無法被抹開的黑暈。

    過段日子再說吧……？

    她對著鏡子最后確保自己沒有什么儀表的大毛病，便披上斗篷帶上魔杖，和早早站在門口焦急等待的塞西爾匯合。

    尤蒙早派人準(zhǔn)備了能跑遠程的魔物為驅(qū)動力的車，能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精靈之森。

    不過阿黛拉還是嫌棄這些又慢又難受。

    是時候把最近松懈的傳送魔法陣的研究提上行程了，阿黛拉心想。

    肯定能很賺錢！賺了錢就可以買一套帶院子的小房子與艾格莉絲住在一起！斯維斯風(fēng)景倒也不錯，然后天天嘲笑最后還沒有我富有的尤蒙與塞西爾，這兩個人也能因為沒我有錢就沒用臉繼續(xù)纏著艾格莉絲！

    阿黛拉面無表情地胡思亂想。

    艾格莉絲寫信告訴他們精靈們會派人到森林外接他們，阿黛拉也挺驚訝那些精靈這么快就放了行，也許是他們發(fā)現(xiàn)了艾格莉絲的神明身份然后對她格外尊敬？

    她也說了有關(guān)魔族的事情，讓他們很擔(dān)心。

    塞西爾第一次知道時還似乎打算直接闖進迷霧里，幸好尤蒙已經(jīng)有能打暈塞西爾的實力。

    阿黛拉順便銘記幾條艾格莉絲對他們的囑托：

    利亞頓是他們的王，至少在精靈面前表現(xiàn)出尊重。

    不要因為他們嫌棄人類便與他們爭吵，固有的偏見很難消化，有時需要我們更多的努力。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要透露任何她寫信給他們的信息，因為精靈是不允許她把任何有關(guān)精靈之森的消息泄露在外的。

    阿黛拉一路上把這幾條消息中在心里默背了幾千遍后，他們也終于到了森林的外圍。

    塞西爾沖到迷霧最近的地方，坐也沒心情坐，只是如雕像般傻傻站著。

    阿黛拉安靜地看著森林的入口處，直通森林內(nèi)部的大道上，偶有雜草，枝葉低垂。

    灰暗暗的霧，似乎是一條鎖住森林的鏈。

    他們在清晨的陽光下，有時候等的過于無聊，還開始數(shù)著草葉上晶瑩的露珠。

    然后等到了，不見一點明星的黑夜。

    第68章

    [艾格莉絲， 我的愛神。]

    [唯一不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你。]

    [醒過來啦。

    艾格莉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好不容易睜開眼， 卻覺得頭昏沉的沒有辦法做任何的反應(yīng)。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神域那經(jīng)常會宛如踩在云朵上走路的地方， 卻沒想到這次來到了一個更為奇異的空間。

    無盡的， 無物的， 無聲的，不知是如何組成的空間。

    艾格莉絲因身處未知環(huán)境的迷茫， 右手下意識抓住了另一只手的胳膊，試著往前走了幾步。

    然而就在她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整個空虛近于無的空間宛如被書劍打破了所有的寂靜，這一剎那倏忽之間色彩沖撞了整個空間，闖進了她的視野。

    她看見了這個世界。

    她不知該前往何方， 最后選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同時被前方那不呈具體生物形狀的光團吸引了視線。

    也不知是什么生物， 好似擁有雙足與雙手，卻單純的仿佛只是由光源匯聚而成。不見五官，不見其他任何能辨別的身體特征。“它”站在天地之間，“雙手”在空中繪畫， 各種元素匯聚期間， 光點隨著他的動作溢出。

    神說要有光，便有了光。

    “它”停下的第一個剎那，一個生物便隨之出現(xiàn)在地面。

    那個生物頭頂犄角，背有雙翼， 只有一雙紅色的雙眼看上去奪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是魔族。

    艾格莉絲被他吸引住了。

    他看上去無知， 單純，迷茫， 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一個人在空曠的地面上轉(zhuǎn)了幾圈后，便抬起頭去朝天空中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那位笑了起來。

    天空中的生物看了他幾眼后卻沒有再出聲，只是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將手中的元素組合起來，很快又創(chuàng)造出了另一個生物的形狀。

    一個赤/身的女魔族出現(xiàn)了。

    她來到地面，好奇地對著另外一個和自己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生物”打量幾眼后，也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創(chuàng)造者上。

    而天空中的“它”再相繼創(chuàng)造出相同類型的生物后，似乎陷入了厭倦，于是開始任意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起來。

    纖細、靈巧，以森林中的草露花葉為食的精靈。

    翅膀全部展開龐大到甚至能遮蔽整片天空的龍。

    以魚尾在海洋里穿梭，眼淚是世界上珍寶之一的鮫人。

    ……

    這個世界的生物逐漸多的讓“它”管不過來。

    于是“它”有一天，罕見地又開始了創(chuàng)造生物的過程。

    這次“它”的創(chuàng)造歷時許久，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只有一種光元素匯聚在其中。“它”認真，專注，似乎是要創(chuàng)造出一個最令“它”意的，能讓“它”可以放心依靠的物種，可以協(xié)助“它”管理這龐大世界的物種。

    在最后一筆結(jié)束的那一刻，所有的種族都聚集在了“它”身邊。

    一個從未有過的完美，光明，純粹，有著和“它”氣息相近的生物出現(xiàn)了。

    一直沉默圍觀的艾格莉絲，終于見到了“它”露出了對這些生物的第一個微笑。

    所有看見的生物發(fā)出了吸氣的聲音。

    艾格莉絲聽見了“它”的聲音，熟悉的，也曾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的聲音

    ——從此以后，你名為“阿瑟”，是神族的王。

    “它”對那個第一位神明如此說。

    那神明用“它”賜予的力量，召引了天空中的轟雷劈開天幕，以行動宣誓他將銘記“它”所說的話。

    “它”再次露出滿意的微笑。

    然而這場創(chuàng)造太累了，“它”一時間只想回到自己的空間，陷入休息與沉眠，而不是再進行這永不停歇的管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