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猜到梁宮正在腹誹自己，盯著“荀天棄”的姬洛忽然收回視線，并投到梁宮身上，他道：“你還記得我們最初的話題是什么嗎？那時候你說不感興趣，如今你是否有點興致了解了？”

    不等梁宮回答，姬洛緊接著道：“一開始，我其實并不知曉廖安的身份，還是陛下提醒了我，這個世上不可能存在讓十王第一眼就產(chǎn)生好感的人，除非本源接近。正如我們渴望親近陛下，這是因為分意識與主意識天生的羈絆，分體渴望著回歸本源。

    “廖安是太古幽冥的分魂，陛下又是從太古幽冥的神軀中誕生的意識，然后才有了我們……這一切，不過是天然的本源吸引。

    “如果廖安只是一個普通人，他通過我留給他的傳送符來到冥土，那么事后就能隨時離開。可惜，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察覺到一些東西，即便他不主動詢問，我也會選擇告訴他。而當他知道所有的緣由，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

    “沒有一個存在愿意失去自我，這跟死亡沒有區(qū)別。他不怕死，也不怕死得沒有意義，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只是一段短暫的笑話?！奔孱D了一頓，“他不想死，可我騙了他，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讓他在無知無覺中永遠沉睡……”

    梁宮在姬洛短暫地聽了一下的時候已經(jīng)生出了些許不詳?shù)念A感，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姬洛伸手往荀天棄那邊一勾，小黑球便從后者那里脫手而出，姬洛就像是傳球一樣，將竄到他身邊的小黑球往梁宮一推，它便以更快的速度鉆進梁宮的身體里。

    許是因為“拼圖”已經(jīng)完成，只見梁宮渾身僵直，緩緩閉上了雙眼。于是，他沒能看見平常隱沒的神罰鎖鏈，此時顯露在外，并且不停地運動著，一股古老、沉重、令人窒息的能量從他身上不停涌出。整個冥土頓時變得不再平靜，空間震動，濁氣翻滾，好似末日到來。

    身處震動中心，姬洛和“荀天棄”則是顯得異常淡定，甚至困住后者的黑光牢籠，也連帶著“毫不動搖”。不過，就在下一刻，“荀天棄”猛然將拳頭緊握身邊交錯的黑光當即如同被擊碎的玻璃，齊齊“裂開”，隨后變成精純的濁氣，融入土地。

    姬洛見此，直接瞇起雙眼：“我原本以為你是穆玄華，原來是司命神大駕光臨。”

    “荀天棄”聞言，嘴角勾起一個帶著點邪氣的弧度，與正常時候的他截然不同，面對姬洛的話語，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道：“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希望祂重返大世界呢。”

    見姬洛沉下面色，“荀天棄輕笑道：“誰也無法保證，當太古幽冥歸來，冥土將會如何。若然祂要回收自己的神軀，那么從中誕生的冥族，又會是何去何從？相信不希望與本體融合的，遠遠不止羅東風和寧長生?！?/br>
    聽罷，姬洛只是生硬地回道：“我們的決定，與你何干？”

    “荀天棄”一步步向著梁宮和姬洛這邊走近，他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問道：“我只是好奇，你們的立場。當然，這個并不重要，我唯一不解的是，姬允當真是對祂穿越世界的計劃一無所知么？你能告訴我，為何姬允一定要救王不易？

    “從一開始，便已注定王不易不可能成功帶話給‘我’和祂，而你們自然也會選擇將真相告知這一個‘我’和祂，以此為解救王不易的借口，未免太過糊弄。即便那些道君因此知道‘真相’，那又如何？他們那些自以為是的舉動，早已注定都是徒勞?！?/br>
    嘛對于此問，姬洛冷硬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誒，說這話就很沒意思了?！薄败魈鞐墶币琅f笑著，盯著姬洛的眼神卻變得更加深邃，“既然知道我已經(jīng)回到‘現(xiàn)在’，你又怎會不跟著回來？即便被纏住脫不開身，至少也會將一部分意識投射回來，你說對不對??？姬允！”

    “荀天棄”和姬姬洛的對峙梁宮通通都不知道，他在被小黑球砸到時，已經(jīng)陷入廖安的記憶當中。而且，許是因為廖安確實就是所謂的“最后一塊拼圖”，在他不算艱難地“消化”了屬于廖安的這部分分魂后，他依然都留在無法言說的本源深處。

    只是不同于最開始的一片血海這里如今只有無盡的黑暗。沒有光亮，也感知不到任何東西，死寂得令人害怕。不過，梁宮這份感慨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他只覺一陣眩暈，意識開始變得迷迷糊糊的。在徹底攪成漿糊之前，他只留下最后一個念頭——是他那位傳說中的“前世”回來了嗎？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梁宮突然驚醒了。就像是一個人坐著坐著就犯困，本想堅持不睡，頭顱卻不聽話地，慢慢地開始一點一點，進入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tài)。然后，外界只有多出半分變動，又或者是自己的問題，這個人突然之間就發(fā)現(xiàn)自己睡著了，于是突然地就會驚醒。

    梁宮清醒了，但他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更準確地說，他現(xiàn)在好像是以一種上帝視角，俯瞰自己在地球上的二十多年的人生。沒錯，他“看到”了自己，在地球上作為一名普通人的自己，而且還是倒敘的。

    從他穿越前躺在宿舍床上睡覺，一直逆轉，從大學、中學、小學，知道幼兒園，乃至變成一個嬰兒。最后，他瞧著一個胚胎，似快實慢地變成一個黑點，然后——意識陷入純黑當中。失去對時間觀念的感知的梁宮，完全無法分辨過去了多久?？傊?，等他再次能夠“看見”，眼前多出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說陌生，那是因為對方一直只存在于別人口中的傳聞；說熟悉，是因為對方的模樣，除了眼睛是黑的，臉也有些微調，但大致可以看出，正是他在元明大世界里面頂著的那個“外殼”的模樣！前世與今生面對面，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特感受。梁宮一時語塞，只能呆呆地跟對方對視。

    出乎意料，率先打破這份安靜的竟是太古幽冥，祂的第一句話便打破了許多人或非人的思維慣性：“吾本該早已消逝，從未想過如此‘復活’?！?/br>
    在這里，純粹只是意識的交流，不僅方便快捷，還不存在理解錯誤的問題。所以，當梁宮得知太古幽冥的真正意圖后，不由一愣?？梢哉f，“怕死”是許多有智生命的“天性”，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不是說著玩的，然而太古幽冥對此卻十分不在乎。

    或者是梁宮的模樣不知怎地戳到了太古幽冥，祂淺淺地笑了起來，堪稱風華絕代，只聽祂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必過于憂慮，至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抹去屬于你的記憶。元明的幽冥已經(jīng)不再存在，本應只有另一方宇宙的梁宮。”

    第二百八十九章大結局（十二）

    這一切不過是以一方認知為基礎的呈現(xiàn)。

    太古幽冥即是梁宮，梁宮即是太古幽冥，他們同屬一個不可再分的本源，不可能真正意義上地面對面交談。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個鬧鐘響了還躺在床上的人，一個聲音說是時候起床了，但是又有一把聲音說再睡一會，然后不停地天人交戰(zhàn)。

    分魂齊聚，的確喚醒了太古幽冥的意識，雖說祂自己表示沒打算復活，但如果真的沒有這個計劃，又為什么會有分魂拼合之后意識蘇醒這一個后手？梁宮的質疑有理有據(jù)，太古幽冥也沒有胡編亂造，一切的一切，還要追溯到太古末期。

    玄元祖師顧源毫無疑問是一名穿越者，但是別看他是從遠古后期貨到上古前期的“古人”，就以為他是在遠古時期來到元明大世界的，實際上，他真正“穿越”到大世界的時間，是在太古！

    或許是因為太古幽冥是代表元明大世界“死亡”，以魂體穿越的顧源，剛一出現(xiàn)便被太古幽冥發(fā)現(xiàn)，并在其被其他神祇發(fā)現(xiàn)之前，把他藏了起來，就算是天蒼氏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

    那時候，天蒼氏已經(jīng)萌生出“永恒”的念頭，并開始逐步展開祂的實驗。太古幽冥沒有興趣走天蒼氏的路，一方面是祂本身對于“永恒”的理解與天蒼氏不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祂得到了一名穿越者的魂體。

    祂不知道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顧源是如何橫穿連祂們這些神祇也無法輕易進入的虛空，從另一方大世界，到達元明大世界——在太古世界，有且僅有一個大世界，沒有中小世界的存在，因此完全可以撇開是從中小世界過來的這個后世人才會有的猜想。

    作為創(chuàng)世神之一的太古幽冥，并任何人想象中更加強大。祂從顧源的神魂當中不僅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模樣，甚至直接定位到地球的坐標！擋在祂面前的唯一一個難題，只是如何橫渡虛空。

    在天蒼氏籌備著要將太古幽冥封印的時候，后者卻已經(jīng)分析出一個可行的“穿越”方案。祂發(fā)現(xiàn)，阻攔神祇橫渡虛空的，其實正是世界本身！

    世界與神祇相互依存，不論是山川湖泊這類自然神，還是地火風水這類法則神，世界誕生后，祂們隨之萌生自我意識，成為所謂的“天生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