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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那是你的朋友嗎， 里奧？”

    吃完飯先離開的是需要潛回曼徹斯特的克里斯蒂亞諾， 里奧則決定多留幾分鐘贊美一下老板太太的拉面。

    但是很顯然，老板太太更為里奧找到了一個可以一起吃飯還能聊得很開心的朋友高興——里奧沒有說他很高興， 但是老板太太看得出，那天他跟隊友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沒有比今天顯得更專注于對話。

    她有時候甚至?xí)聹y，猜測里奧之所以會喜歡烤rou并不是因為烤rou特別美味， 而是因為也許只有吃烤rou的時候他才能借口照顧烤rou， 而順理成章地不參與到他不喜歡的對話中去。

    不過， 當(dāng)然，烤rou本身也的確非常美味。

    “不，只是一個陌生人，他不喜歡一個人吃飯， 恰好我今天也不想一個人吃飯?！崩飱W笑著說——老板太太人很好，里奧也相信她不會泄露他的秘密。但是這件事和別的不一樣，里奧這樣想，這是一個真正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 誰都不該窺探這個。

    “你喜歡這個男孩嗎？”老板太太問，“我想你們聊的不錯？”

    里奧通常不喜歡和別人袒露太多心聲， 那會讓他有一種近于全身赤裸的羞恥感。但是也許老板太太過往對他的關(guān)懷和善意，以及今天和羅納爾多的談話同時起了作用， 讓他產(chǎn)生了談話的**。

    “挺好的， 我們談了談彼此居住的城市、天氣、食物，還有足球?！崩飱W笑著說，“每一個話題都很棒?！?/br>
    和里奧談?wù)摪腿_那、天氣還有食物是很簡單的事情， 里奧是個有禮貌的男孩，從來不會讓別人難堪——但想要和里奧談足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板太太曾經(jīng)嘗試過和里奧聊聊他的訓(xùn)練，但是每一次里奧都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他從來沒說過，但是老板太太明白，他私心里不愿意跟他認為不懂的人談?wù)撟闱颉?/br>
    “你們談了足球？”老板太太認為自己有理由感到驚訝，“那可真是……里奧，我是說，這太好了，能有人跟你聊聊這個?！?/br>
    里奧抿著嘴微笑。

    你的腿還好嗎？里奧當(dāng)時這樣問羅納爾多——他沒有作出符合他們之間陌生人關(guān)系的說法，他只是默認他天然該知道對面這個陌生人的腿上有傷。

    沒什么大不了，只是皮外傷，現(xiàn)在都開始結(jié)痂了。羅納爾多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小事一樁，他們都過度擔(dān)心了。但是真的沒必要。

    他們只是怕失去你。里奧淡淡地說，這沒什么奇怪的。

    羅納爾多若有所思，那你問我這個也是因為怕失去我嗎？

    里奧坦然地看著羅納爾多點點頭，倒是讓羅納爾多鬧了個大紅臉——沒有我不是更好？里奧聽見羅納爾多這樣嘀咕。

    但是里奧假裝沒聽見，他只是繼續(xù)說：足球不是一味強硬到底的運動，它需要一點……變通和智慧。

    他不知道羅納爾多在那一刻想到了什么，他只是看到羅納爾多迅速皺起了眉毛，足球首先要強硬，然后才有所謂的變通——比如花哨的技術(shù)、腳法。

    但是技術(shù)是一切戰(zhàn)術(shù)的核心，戰(zhàn)術(shù)是勝利的根源。里奧反對了羅納爾多，強硬只是一種態(tài)度，態(tài)度帶不來勝利——你只有在有壓倒性優(yōu)勢的時候才能戰(zhàn)無不勝，態(tài)度什么也做不了。哦，好吧，態(tài)度有時候可以讓你少輸兩個球？也許。

    羅納爾多皺著眉要說什么，但是里奧趕在他開口之前又補充了一句，態(tài)度只能算是失敗者的遮羞布。

    羅納爾多當(dāng)時似乎是愣了一下。

    “那他一定跟你的想法很契合吧？”老板太太的話把里奧拉回了現(xiàn)實。

    出乎她的意料，里奧搖搖頭，“不，恰恰相反。我們截然不同，就像……就像……”

    里奧想做什么比喻，但是一時卻沒想到。

    不！強硬是你勝利的保障，你只有強硬到要求自己一定能贏的時候，你才會戰(zhàn)無不勝！羅納爾多激烈地反駁了里奧。

    第一次，那是里奧第一次沒有因為別人在足球這個領(lǐng)域上反駁他而感到不悅或者不耐煩。他只是單純地感到好奇了，但是你如何能只靠強硬的姿態(tài)就勝利呢？有些人就是天賦過人、無往不勝，但有些人就是資質(zhì)平平——范尼、斯科爾斯們浪費多少簡單的得分機會你計算過嗎？

    羅納爾多看上去被噎得不輕。

    范尼amp；斯科爾斯：我資質(zhì)平平？我又鋒無力了是吧？我說過多少次我巨冤了？你聽不見嗎？！你們倆說話就說話，到底關(guān)我什么事？我并不想被迫出鏡，謝謝！還有，什么叫做簡單的得分機會？！

    你不能用……你不能用馬拉多納的標準要求全世界。羅納爾多看上去對里奧的人生觀絕望，范尼和斯科爾斯都是現(xiàn)在足壇最好的那幾個前鋒之一。

    我沒有，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里奧一挑眉，看上去對最好之一這個部分無法茍同，他們天賦不糟糕，但也不算太好——這是事實，你不能否認事實。

    范尼amp；斯科爾斯：……滾吧……

    ……好吧，但不管怎么說，我是說……羅納爾多被里奧的說法弄得哭笑不得，我不認為只有出色的能力就足以獲得一切——足球是團隊運動。

    那就更容易了，里奧溫和地說，把能力不足的換掉，買進來更好的——如果不是最好的，那就換一個比之前更好的。這不就沒有問題了？

    羅納爾多看上去似乎是因為太反對這個粗暴邏輯而暫時無言以對了。

    “截然相反？他沒有惹你生氣嗎？”老板太太沒有等到里奧的比喻，她忍不住這樣問，“我以為你會因為對方無法跟你的思路而生氣?！?/br>
    里奧因為這個猜想而忍不住笑了起來，“怎么會呢？我不會因為這個生他的氣——我只是覺得有意思?！?/br>
    ……團隊運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羅納爾多看上去快因為里奧的粗暴邏輯而翻白眼到昏厥了。

    你把它想得太復(fù)雜了。足球需要一套正確的戰(zhàn)術(shù)和十一個優(yōu)秀的球員，如果其中某一兩個人出色到獨一無二，那他們必然會戰(zhàn)無不勝。里奧這樣說。

    羅納爾多不服輸，但是你難道沒見過出色的十一個人卻拿不到冠軍的球隊嗎？

    里奧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那只能說明這里面有不夠出色的人。

    馬拉多納拿世界杯的時候難道鎮(zhèn)中剩下十個人都無與倫比嗎？羅納爾多似乎要被里奧氣死了。

    里奧的眼睛里突然閃現(xiàn)出奇跡般狂熱的光芒——大概有那么一瞬間，羅納爾多看上去似乎是驚呆了——里奧看著羅納爾多，不，那十個人都只能算是差強人意，但是他們有馬拉多納。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那意味著他們之中有上帝，而上帝甚至不需要其他人就可以戰(zhàn)無不勝——所以，如果你的隊伍里有上帝，哪怕其余十個人都是魔鬼你也依然可以無所畏懼。

    他認為自己說的很對，但是羅納爾多卻仍然搖搖頭，沒有人是上帝，馬拉多納會成功不但是因為他足夠強大，還因為他讓整個隊伍愿意一起搏命式的比賽，他能讓其他人全力防守。他不是一個人在勝利，他是帶著其他十個人一起勝利。

    沒有差別。里奧看似溫和實則強硬地說，馬拉多納即阿根廷，他勝利就是阿根廷勝利。而且事實就是這樣，馬拉多納就等于勝利——你只要強大到極限，身邊是誰都不重要。當(dāng)然，如果是優(yōu)秀球員自然會更好。如果你不能贏，那就只能是因為你還不是上帝，或者……當(dāng)你實在無力成為上帝的時候，好吧，或者你的隊友就是問題所在。

    “他跟我在足球上的態(tài)度完全不一樣，但那很好。”里奧笑著對老板太太說。

    老板太太現(xiàn)在開始真正覺得那個人也許就是里奧一直沒能找到的同伴了——不是一起吃吃飯聊聊天的那種玩伴，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