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勉莫名其妙道：“我有什么需要冷靜的？”

    我的宿主真是心里一點(diǎn)B數(shù)都沒有。

    系統(tǒng)作為一個人工造物, 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結(jié)果越想越害怕自己嚇自己、和突如其來直面現(xiàn)實(shí)究竟哪個更殘酷一點(diǎn)，也不清楚正常人類面對這種情況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它只好將自己看作是溫勉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火墻，秉著大無畏的精神說道：【算了，本系統(tǒng)也覺得連涂失蹤的地點(diǎn)有點(diǎn)危險，你盡量及時找到……】

    溫勉突然一個急剎車。

    他身上已經(jīng)是一件嶄新的黑色長衫了，露出的皮膚上面也沒有明顯的傷痕。桑魚根本什么都沒有察覺到，在看到溫勉的一瞬間就撲了上來：“溫師弟！快去救救師父和賀師兄！他們在西北方向正在和徐家家主對戰(zhàn)！”

    霎那間切換成黃鶴樓樓主模式的溫勉不動聲色地攬住她，眉目間沒有一點(diǎn)傷口被壓迫住的疼痛神色，溫和道：“是你過來的方向？我現(xiàn)在急著趕路不能帶上你，你先去想辦法躲一躲，找到光濟(jì)真人或者去城主府……”

    桑魚猛點(diǎn)頭，一副想哭卻拼命憋住的樣子：“您不用管我！”

    溫勉見她這副樣子，心中的警報猛然間拉高，對于連涂的狀況再不報希望——雖然也許還活著，但明明是個渡劫近大圓滿的峰主，卻和賀驚帆兩個人加起來都難于應(yīng)付一位渡劫后期的高手……

    他再不敢停下來對著桑魚多叮囑幾句，更枉論親自帶著她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躲藏，只好匆匆點(diǎn)頭示意之后便向著對方前來的方向繼續(xù)探尋。徐家家主因?yàn)槭俏麝懹忻麣獾牡仡^蛇，溫勉自然對他的了解比別人多上幾分，見多了這樣明面上趨炎附勢背地里陰謀詭計的人，就算是黃鶴樓樓主偶爾也會產(chǎn)生幾分厭倦之心。

    不過從這個人的行事風(fēng)格上看，他既然膽子小，就不敢明目張膽的進(jìn)行激烈的戰(zhàn)斗，生怕把對手的友軍吸引過來。

    再加上那種令人厭惡的玩弄獵物的習(xí)慣，溫勉有八成把握自己在趕到戰(zhàn)場時，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

    系統(tǒng)忍不住又弱弱道：【宿主……你冷靜點(diǎn)?！?/br>
    “閉嘴?！睖孛阏f，“我很冷靜?！?/br>
    不！你根本一點(diǎn)都不冷靜啊啊啊??！

    系統(tǒng)恨不得把名畫《吶喊》糊在溫勉的臉上，但是就算是人工智能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它感受著溫勉腦海中動蕩的思緒和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愈加澎湃的殺意，想了想老老實(shí)實(shí)地閉嘴。

    什么？宿主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火墻？

    總之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

    賀驚帆差點(diǎn)被自己喉嚨里面的一口血噎到。

    他在徐家家主前胸上留了一劍，代價是現(xiàn)在他被對方拎著脖子提了起來，半只胳膊被靈氣磨到幾乎只剩下骨頭，手里的劍虛握住卻使不上力氣。

    而他面前人已經(jīng)氣到癲狂：“你這個賀家鉆出來的小雜種！”

    賀驚帆被徐家家主拎著，感覺自己像是被掛在窗戶上面的骨頭風(fēng)鈴，左右搖晃。

    他臉色漲紅，模糊的視線勉強(qiáng)能看見對手那種‘貓戲老鼠卻反被老鼠抓花了臉’的憤怒，憤怒讓徐家家主紫色的面龐如同紀(jì)拓做出來的烤紅薯……在賀驚帆紛亂的思緒凝聚成行之前，他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當(dāng)初溫秋涼面對宵小之輩時會擺出來的帶著點(diǎn)譏諷的微笑來。

    然后他就被按著脖子砸進(jìn)土里。

    視線顛倒的瞬間賀驚帆看到連涂倒在一邊雙眼緊閉，胸口不起不伏。

    ……連首座。

    他依舊吐不出來喉嚨里那口血，倒是鼻子在和地面近距離接觸之后，有那么一點(diǎn)溫?zé)岬母杏X。嘖。

    徐家家主暫時松開了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按著自己的胸前的傷口道：“你還有什么遺言想說？”

    賀驚帆又想笑，他想了想，問道：“你什么時候能在黃鶴樓樓主面前這么硬氣？”

    “……”

    有點(diǎn)疼。

    賀驚帆無聲無息地閉上眼睛。

    朦朧間聽到對手說：“我殺不了黃鶴樓樓主，我還殺不了他的道侶嗎？憑什么？憑什么他就能在西陸作威作福這么多年！憑什么因?yàn)樗覀冞@群修士連突破大乘期都不敢！”

    阿勉又不會攔著你突破。

    賀驚帆閉著眼睛嗤笑一聲，懶得和這種人渣和廢物的聚合體辯解。

    如果再給他十年——不，五年，徐家家主肯定半截入土連名號都排不上。

    在自己的武學(xué)天賦方面，賀驚帆向來很有信心。

    只是……希望師弟還趕得及。

    賀驚帆曾經(jīng)不害怕死亡。

    他從來沒有畏懼過到達(dá)生命的終點(diǎn)，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以，對于生老病死的輪回，在自己的父親自殺的那一天起，賀驚帆就看得很清楚。

    然而，直到某一天，他看著溫勉在自己面前生活，突然意識到人類或許恐懼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分別。

    我不愿再也無法睜開眼看見你。

    我更恐懼于想象，失去我的你會變成什么模樣。

    所以賀驚帆不想死，至少在溫勉依然會為此感到痛苦的如今，他不希望這份痛苦是由他帶來的。

    那么——就堅持住。

    他將喉嚨里殘存的血咽了下去，也將脫口而出的悶哼擋了回去。

    **

    系統(tǒng)已經(jīng)說不出‘宿主你冷靜’這種干巴巴的勸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