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們臥滄山，你就是十八年前的第一批弟子，在你之前的那些修為高于筑基期又低于渡劫期的師兄師姐，一個也沒能活下來?！?/br>
    賀驚帆默然。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說這段歷史。在活著的人眼中，北地之戰(zhàn)已經褪色成了過往的傳奇。但是修真界人類的平均壽命要更為悠長，傳說和現(xiàn)實的界限也更加模糊。每當有真切的參與過那一場漫長的戰(zhàn)爭的修士、用復雜的口吻敘述出自己的所見所聞，他依舊能夠透過時光的罅隙感受到那些年的血腥與沉重。

    大概人活的久了，追憶過去也不會放任自己沉湎太多。

    眼見著越講越偏，興致一高就容易說累牘連篇說廢話的梅光濟連忙把話題拽回來：“這就導致了，戰(zhàn)爭結束后的第一屆燕臺集根本沒有幾個元嬰期，戰(zhàn)爭中幸存下來的人不是在養(yǎng)傷就是在閉關。所以上一屆燕臺集干脆調低了上限，規(guī)定只有元嬰期以下才能參加。”

    “而今修真界剛從百廢待興的狀態(tài)中稍微恢復過來些，不管是延續(xù)上屆的臨時規(guī)定，還是改回過去的要求，都顯得不是很合適。青年無法發(fā)揮實力，少年未見真實水平?！?/br>
    “所以他們提出來，是不是可以將元嬰期和金丹期的賽場分別設置，只取各前五名分發(fā)獎勵？”

    “如果真的這樣改，對年輕一代的金丹期弟子是件好事。燕臺集向來采取抽簽淘汰制，沒有元嬰期修士的參與，金丹期弟子爭奪前幾名的概率會更穩(wěn)一些?！?/br>
    “是以，這一屆的燕臺集毫無疑問是一個很好的鍛煉自我的機會。但是機遇總是伴隨著風險——得知改制之后想要分一杯羹的年輕一代修士實在是太多了，在他們背后的師門絕不會善罷甘休。賀驚帆，你覺得以溫勉現(xiàn)在的水平，究竟能不能取得名次？”

    其實溫勉的年齡還挺尷尬的。

    相比那些能恰好在燕臺集舉辦的年份將自己的實力保持在金丹巔峰的修士來說，他就像個剛跳級就高考的插班生。

    作為每日負責給溫勉喂招練習實戰(zhàn)的人，賀驚帆是整個臥滄山最了解自己師弟實力的那一個。他毫不猶豫斷言道：“溫勉在元嬰期以下不會有敵手。”

    梅光濟有些詫異。

    他沒有去懷疑賀驚帆是否有夸大的可能性。十幾年間看著對方成長，他自認還算了解賀驚帆的性格。

    “那好?！闭崎T不再猶豫，拍板道，“就讓他去。但是在燕臺集前的這兩年間，溫勉必須下山一次?！?/br>
    “臥滄山能夠給予他保護，卻不能給予他歷練。”

    “有道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太過平和的環(huán)境是不可能磨礪出美玉的?！?/br>
    **

    如果溫勉能知道掌門梅光濟的要求，他會舉雙手雙腳贊成，因為這條提議和他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賀驚帆對他的評價也不算夸大，至少對戰(zhàn)秦鵠，溫勉勝得很輕松。

    “秦師兄承讓?！彼樕闲θ莶蛔儯辛艘欢Y，在秦鵠郁悶的表情中跳下擂臺。雖說勝者是要守擂的，但是卻不一定非要一直站在擂臺上，只要有人挑戰(zhàn)的時候過來就行了。

    ——所以說一時心情好跑出來站在擂臺上眺望風景順便炫耀一波的秦鵠真的很倒霉。

    溫勉再沒管內門大比，準備去找賀驚帆商量下山的事。

    他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一個即將成年的男性，每個月都要挑出一天謊稱頓悟閉關或者身體不適躲在房間里，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幸虧這年頭輿論不發(fā)達，再加上溫勉時常閉死關一躲就是最少好幾個月，還沒有人結合這八年的規(guī)律猜測溫勉女扮男裝或者身患隱疾。

    所以黃鶴樓的那邊的事情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溫勉決定干脆這兩年一邊下山游歷，一邊集中把黃鶴樓未完成的事項統(tǒng)一處理掉。

    結果沒等他爬上襲常峰，正巧遇上從掌門那里走回來的賀驚帆。兩個人互相交換了一波情報，彼此都有點驚訝。

    賀驚帆率先問道：“你決定好了？要去哪里？”

    “可能是中陸或者東陸?！睖孛阏f的比較含糊。就算是樓主大人，也無法預言自己未來的臨時政府會設立在什么地方。他更關注另一個問題，“師兄，你說下一屆燕臺集有我的名額？”

    他是真的很驚訝，燕臺集過往的賽制溫勉也了解過。他還因為記憶碎片里的劇情，一直命令黃鶴樓屬下關注著這一屆的各種消息動向，以防止紀拓那邊再因為世界線收束之力搞出什么幺蛾子。

    “據(jù)說要改制?！毕啾日崎T滔滔不絕如滄江之水東拉西扯講古的精神，賀驚帆回答的就很簡短。

    改制的事情溫勉恰好也知道。

    “我還以為我剛突破金丹期，掌門不會同意?！?/br>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辟R驚帆沒提自己的功勞，“不論你最后能不能進入小驚雀野，與其他門派的精英對戰(zhàn)都能顯著提高自己的實戰(zhàn)經驗?！?/br>
    “就算這兩年我一直嘗試著模仿其他人的出手方式與你對練，這和實際的戰(zhàn)斗感覺也還是有所不同?！?/br>
    溫勉不動聲色乖巧點頭，其實后背冷汗都快要下來了。

    ——他之前以為自己不會參加燕臺集，所以為了能夠去現(xiàn)場實地觀看賀驚帆比賽，特地放出消息說屆時黃鶴樓樓主也會在一旁觀戰(zhàn)。

    說不定過兩天鏡月閣就會把這條消息當作宣傳放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