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滄海月明往昔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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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硯泠被小路子引著,到了先前李公公總是同她見面的那間房間。 在那里,李公公曾經(jīng)教她要多看、多聽、多想,多學(xué)著點; 也是在那里,李公訴她太后借固原王的親事試探楚皇和朝臣們的底線; 現(xiàn)在又是在那里,寧硯泠想,這次李公公又要對她說些什么呢?她內(nèi)心有幾種不同的忖度,但是她知道,不管是哪一件,李公公要說的必是極為要緊的。 她輕輕地走了進(jìn)去,李公公果然背著她坐在桌旁喝茶。寧硯泠乖巧地問安,李公公轉(zhuǎn)過來,哼了一聲,道:“坐罷?!?/br> 寧硯泠已經(jīng)不和他做那些表面的官樣文章了,李公公說坐,她便坐,甚至拿起一個茶盅子,從李公公方才擺弄的茶壺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李公公似乎是在回憶些什么,寧硯泠就這么看著他瞇著眼睛,咂摸著嘴,呢喃囈語。 “三十多年前的春天,一場疫癥席卷了整個京郊。那些有錢的都避走江南,那些有勢的便進(jìn)了京都投親靠友,只有那些窮人,日日苦苦在生死邊緣掙扎?!?/br> “為了避免疫癥擴散,每日都有都城里出來的醫(yī)官在京郊各個角角落落巡查,但凡見著誰躺在地上卻還是氣喘如牛,胸前面上長滿了細(xì)細(xì)密密的紅疹子,便知那人已經(jīng)染了病?!?/br> “那些醫(yī)官們既不治病也不給藥,只是將那些染病之人搬上他們駕來的木車——說是車,其實只是一個大大的木籠子,外頭罩著白布,里頭都是這些躺著喘著氣兒等死的人。” “那些人一旦被拉走,就再也回不來了。有人說他們被填進(jìn)了西山后頭的萬人坑,有人說他們被運到北原的化人場,那化人場十二個時辰都燒著熊熊烈火,卻還是來不及燒,有些人還沒斷氣呢,就被丟進(jìn)去了——” 李公公說到這里,按了按眼睛,嘆了口氣,接著道:“最可憐的就是那些小孩子罷,父母都死了,無親無靠的。” 寧硯泠不知李公公為何突然對她說這些事情,但是看他似乎沉浸在回憶往事的濃烈悲傷里,寧硯泠便不好開口問,只靜靜地聽。 “有一對孩子,他們是同村的鄉(xiāng)鄰。男孩大約十一二歲,那小女孩只得四、五歲。他們那個村是疫癥剛開始的地方,也是最重的地方。醫(yī)官帶走了他們的父母、族親,幾乎整個村子的成年人都被帶走了……” “他們倆被父母藏在谷堆里,勉強保住了性命,可是卻成了孤兒……” “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太苦了……沒有錢,沒有飯吃……年齡太小,都做不到工……只能乞討了,討到什么吃什么,還要被其他大乞丐欺負(fù),甚至……還和野狗搶過飯吃……” 寧硯泠聽得心里一顫一顫的,她自幼生長在江南富庶的地方,頭一次聽到這種故事。 “缺衣少食的日子里,小女孩兒染了風(fēng)寒,病得快死了,他們沒錢看病,只能捱一日算一日,后來一天晚上,小女孩燒得糊涂了,她一口一個‘娘’的叫著,她說她看到她娘來接她了……” “就這樣,捱到天亮,那男孩兒不敢再等了,沒有錢,他就上街去‘找’錢,叫人給逮住了,一頓好打。那會兒內(nèi)侍省出來采買小孩兒,男孩兒雖然已經(jīng)十一、二歲了,可是那年頭疫癥橫行,適齡的小孩兒病的病,死的死,年齡便放寬了。他一狠心,就自己賣了自己,拿錢給小女孩兒看病?!?/br> 寧硯泠擦了擦眼角,道:“李公公,那小男孩兒就是您罷。” 李公公點點頭,寧硯泠輕聲道:“您為鄉(xiāng)鄰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李公公長嘆道:“你有所不知,那日醫(yī)官來抓人,我本來躲不掉的。是那小女孩兒的娘,拼著最后的一刻,把我推進(jìn)了谷堆,這才救了我一命,可她自己卻叫醫(yī)官給抓走了?!?/br> “我總想著,要不是為了救我,王大姑也不會死,小鹿兒也不會成孤兒了。得人恩果千年記,我就算斷子絕孫也要報這一命之恩。” “李公公……”寧硯泠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老太監(jiān)竟比外頭那些滿腹經(jīng)綸的、文武雙全的男子更像個男人。 李公公卻突然陰惻惻地笑:“可惜,我入了宮,就不能再照顧小鹿兒了,我把她托付給一戶農(nóng)家,賣身的錢也悉數(shù)給了他們,可是他們虐待她、打她、不給她飽飯吃,最后還把她也賣進(jìn)了內(nèi)侍省?!?/br> “小鹿兒……莫不是……”寧硯泠越聽越不對,可是她不敢說。 “不錯,正是當(dāng)今的太后娘娘!”李公公道,“沒人再會叫她小鹿兒了,那戶人家姓李,也給她改姓李,假充她家的女兒,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萍兒,可不是湖上無依無靠的小萍葉兒么!” “那……國舅爺……”寧硯泠想到太后的弟弟。 “他是那家農(nóng)戶之子,小鹿兒那時才不過四、五歲,自從那場大病后,以前的事就忘了大半,那李家養(yǎng)她,說她是他們的女兒,那李寶耀便是她弟弟,她就信了。哼哼,弟弟是個寶,jiejie是根草,有這么偏心的人家么?” “李公公……你后來沒有告訴太后娘娘么?”寧硯泠問道。 “不說了,她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當(dāng)孤兒太苦了,與其告訴她真相讓她哭,不如騙她一輩子,讓她以為自己也是有爹有娘,有兄弟,雖然不濟事!” “太便宜他們了!”寧硯泠忿忿道。 “怎么會!天道有常,那造孽的兩夫妻早早地就死了,李寶耀……他那時年紀(jì)還小,對鹿兒也不壞,人也無能,就這么渾著罷,待鹿兒百年之后,他的下場……還不一定呢!” 聽他這么說,寧硯泠又覺著害怕,不過是為了哄著太后開心,才能存在的人,和哄小孩兒的泥娃娃又有什么區(qū)別?小孩兒長大了,泥娃娃就不被珍惜,胡亂摔碎了也沒打緊。那天真無用的國舅,也不知將來是什么個終了局…… 李公公看著寧硯泠,慢慢兒道:“知道這全部事情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就算有些人知道個一星半點兒也是不敢說的,外頭的人……你就算從別人那里聽到了什么,也是假的。真的,都在咱家心里呢!” “可是……您又為什么要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