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風(fēng)自然不知道莫連舉在自己身后看到了什么，狐疑地將他打量了一番，“腦子壞了？”

    他神色自然地將莫連舉從羅言面前揮開，接過羅言懷中疲憊不堪的童姥姥，右手掌心抵著她的額頭，一股靈力涌進(jìn)她的靈識。

    “成風(fēng)?！卑茁溆険?dān)憂地皺起眉頭，自白成風(fēng)離開修仙界以來，體內(nèi)靈力流失得更加厲害了，這會兒又將自己靈力渡給童姥姥……

    “無礙。反正這破殼子無時不刻都在流失靈力，浪費(fèi)了還不如渡給其他人?！卑壮娠L(fēng)微笑著安慰道。

    實(shí)在不能想象，這種事情他為何可以說的如此風(fēng)輕云淡。他努力修煉多年而來的靈力、修為，都將煙消云散，屆時他會變成一個廢人！脆弱的魂魄將會使他的身體不堪一擊，他怎么能說得這么輕巧？

    白落雨卻是沉默下來。白成風(fēng)說得沒錯，他流失的靈力是完全不可能在回到體內(nèi)的，若是讓它流盡，不如渡給他人，只是……這樣會使他靈力流失得更加厲害。沒有靈力便沒有，成不了仙便不成，反正他會好好守著白成風(fēng)，不管是在哪里，不管——還有沒有機(jī)會。

    輸送了些靈力進(jìn)入童姥姥的體內(nèi)，他便停了下來，努力去感知自己體內(nèi)的靈力，散亂稀薄，只是他還是不甘心，所以沒有完全把靈力渡給童姥姥。

    他將童姥姥還給羅言，白落雨便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一股輕盈的靈氣起順著他的奇經(jīng)八脈縈繞起來，白成風(fēng)無奈地笑了笑，卻也不拒絕。待白落雨松開他的手，他伸出一根手指，運(yùn)起靈氣凝結(jié)在指尖，沖白落雨古靈精怪地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兄長的靈氣。”

    “嗯?！卑茁溆隃厝岬貜澠痦?，捏了捏他的手指，寵溺地應(yīng)道。

    莫連舉卻是惡寒地抖了抖身子，三步并作兩步躍到羅言身側(cè)，捏了捏他的手指，深情地凝視著他的眼眸，道：“嗯?！?/br>
    后者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朝他翻了翻白眼，連連后退，退至一丈遠(yuǎn)時才停下來。

    “兄長，其他人都死了。”望向遍地廢墟，白成風(fēng)頹然地道。

    白落雨則沖他搖搖頭，“沒有死。偃祁只是打散了她們的rou體，只需再修煉百年便可重新化身成人。并且她們行過善事，也算是得道了，仙帝不會為難她們?！?/br>
    “偃祁？”白成風(fēng)疑惑地道。

    “咳，就是妖界四皇子，偃流的弟弟?！卑茁溆晡娲捷p咳一聲。

    他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白落雨，眼里有幾分玩味，白成風(fēng)調(diào)侃道：“兄長，五界中，有幾個人是你不認(rèn)識的？”

    白落雨聞言，神情更加窘迫。

    想到偃祁的身份，和慘死在府外的他的尸體，白成風(fēng)不由得擔(dān)憂起來。偃祁可是妖界四皇子，就這么被白落雨活生生掐死，妖帝知道了勢必要來尋麻煩的，到時候……自己沒了靈力，兄長自己應(yīng)付得過來嗎？

    大抵是白成風(fēng)的心事向來寫在臉上，白落雨不需動腦，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抽了抽嘴角，說道：“我也算是魔界的人，妖帝不會為難我。并且，拼盡全力的話——他也不一定打得過我?！?/br>
    三人一聽，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紛紛驚訝地大張著嘴，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說啥？”莫連舉舌頭幾乎打結(jié)了。

    白成風(fēng)卻是掩下眸中失落，咧起嘴角，豪氣地拍了拍白落雨的肩膀，道：“殘暴??！不過啊，兄長，你真的只是與魔界有關(guān)系？仙界呢？”

    他可是記得，白落雨好幾次都揣測出了仙帝的心思，若是與仙界無關(guān)，白落雨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若是因?yàn)楸阋藥煾甘窍山缰?，也不太可能，畢竟在外歷練的七年中大多都是在人界，他如何有機(jī)會接觸仙界的事物呢？

    其實(shí)白落雨并沒有錯過他眼底的那一抹失落，卻也別無他法，又聽聞他心思如此敏捷，輕扶了扶額，卻也無意隱瞞，點(diǎn)點(diǎn)頭道：“有?！?/br>
    邊說著，似乎察覺到了府外的動靜，大手一揮，府中所有尸體全部消失。

    三人聽他如此說，又是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盯著他的眼神中都帶起了探究，莫連舉卻想法清奇：“若是萬年前的……”

    “有人在里面嗎？”一陣凌亂的腳步傳來，打斷了莫連舉要說的話，眾人尋聲望去，自然錯過白落雨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他總覺得，莫連舉要說的話，會說出一件事實(shí)。

    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褪去了電閃雷鳴，四周一片漆黑，府外卻燃起了一片火光，幾乎將那片天空照了個透亮。不知來了多少人，他們手中舉著火把，似乎有幾人還要躍躍欲試地闖進(jìn)來了。

    而望向府外的石狐旁，那具應(yīng)當(dāng)趴在地上的尸體卻不見了，連那灘血漬都不見了，若不是大師兄輕衫上還有些零星的血污，白成風(fēng)都會認(rèn)為適才所見都是幻覺了。

    “有人嗎？童姥姥在嗎？”

    大抵是府中太過黑暗安靜，眾人也不敢貿(mào)然闖進(jìn)來，便只好由阿舒在外頭帶頭朝里面大喊著。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羅言和莫連舉懷里的狐貍和尚清柳，白落雨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你們從后面翻出去，在鎮(zhèn)中隨便找個客棧住下，明日卯時過半在鎮(zhèn)口會合?！?/br>
    能夠跟羅言住在一起，又能避免他和白成風(fēng)相處，莫連舉當(dāng)然求之不得，忙不迭地點(diǎn)點(diǎn)頭，拉起羅言越過廢墟就朝高墻走去，甚至都沒來得及和白成風(fēng)告辭。

    白成風(fēng)瞥及兩人匆匆的背影，頗為嫌惡地?fù)u了搖頭，碎碎念道：“見色忘義！”

    而自始至終地了然于胸的白落雨只輕輕一瞥，眼中似乎還帶著一抹小得意，見白成風(fēng)徒然將視線轉(zhuǎn)移過來，便恢復(fù)常色，一本正經(jīng)地道：“走吧?！?/br>
    兩人一路行過一地的廢墟，白成風(fēng)看在眼里，不免多了幾分悲戚，該死的偃祁！不對，他已經(jīng)死了。

    “這是……公子？”阿舒見黑暗中有兩人走近，先是戒備地看了一眼，又見是白日遇見的那兩位公子，神情不由激動起來。

    白落雨卻不管他神情有多激動，只牢牢地盯著他的腳下，神情冷硬。阿舒只覺得為首行來的男子眼神死死鎖在自己腿上，不免順著他的眼神向下看去，只見自己正踩在一灘快要干涸的血水之中，心中一驚，連忙向后退去。

    “公子，這是？”邊說著，他還伸頭往府里瞧了瞧。

    白成風(fēng)不由得在心中嘆服白落雨的心細(xì)，若不是他適才將府中的尸體都掩去，恐怕能將這一幫子人嚇出什么好歹來。不過偃祁的尸體呢？兄長也一并掩去了？

    不過眼下還是不問較好。

    回身看了一眼漆黑的府中，白落雨淡淡地道：“童姥姥已經(jīng)死了，你們吃水也沒有問題了?！?/br>
    聞言，人群中逐漸sao動起來。灼熱的火把在空中搖晃起來，似乎還有一陣陣歡呼，阿舒臉上也是一片激動，感激地看著兩人，慢慢屈下雙膝，跪在兩人面前。

    “多謝！”不知是因?yàn)殒?zhèn)里有水且不用犧牲男子性命而喜極而泣，還是因?yàn)橥牙训乃蓝鴾I水潸然。他將火把扔到一旁，用袖子遮面抽泣了起來，與身后的一片歡呼形成巨大的反差。

    “你該謝的人，不是我們?！卑壮娠L(fēng)無奈地嘆息一聲。

    阿舒卻憤恨地一抹袖子，咬住下唇，似乎在隱忍著什么，“我知道！我都知道！”

    聽他如此說，白成風(fēng)與白落雨神情皆是一愣，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至少在醉攬鎮(zhèn)中還有一人知曉，也足矣。

    “府中已無生人了，你們燒了吧?！卑壮娠L(fēng)柔聲道。

    阿舒幾乎泣不成聲了，拿起火把咬牙點(diǎn)點(diǎn)頭，一把抹干臉上的淚痕，回身朝身后眾人吆喝幾聲，眾人立即興致沖沖地準(zhǔn)備柴火和酒。

    沒過一盞茶的功夫，眾人便又齊齊回到府外，將所有東西都置備好了，阿舒望了一眼高墻，心中一橫，和眾人一起將火把扔進(jìn)柴堆，不消片刻，府邸已被一片熊熊大火包圍。

    大火不知燒了多久，已經(jīng)蔓延進(jìn)府邸當(dāng)中，夜也深了，眾人都已散盡，只有白成風(fēng)和白落雨兩人望著這片大火，眸中不乏遺憾。

    就在這時，道路的另一側(cè)負(fù)手行來一人，身形佝僂。不需細(xì)想，白成風(fēng)都能看出此人是誰，他用手肘撞了撞兄長，低聲道：“于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