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色，和她的眼眸一樣湛藍(lán)純凈。

    少女的對(duì)面，銀發(fā)的青年張開巨大的翅膀，純白的羽毛在他身后，如一片華麗的雪影。

    “貝莉婭·弗格斯。”

    “繼續(xù)反抗，那么，虛空將是你的歸宿?！?/br>
    他低低的聲音，像是一曲華麗的葬歌。

    少女無奈地笑了起來：

    “可是，蓋亞……”

    她柔柔地喚他，“我除了反抗，沒有別的路走?！?/br>
    “不，你有?！?/br>
    他抬頭，那綠眸里藏著一片靜默的湖，湖下蘊(yùn)藏著深沉的、讓人琢磨不透的暗流。

    “什么？”

    “梅爾島?！?/br>
    “不！這不可能！”

    “我可以將梅爾島變成人人都向往的天堂。它將擁有這世上最美麗的花園，最華麗的宮殿，最貼心的仆人……你的一切要求都可以得到滿足。珍貴的飾品、美味的食物、華貴的衣裳……可唯獨(dú)有一點(diǎn)，你不能離開，永遠(yuǎn)?！?/br>
    “可黃金打造的牢籠，終究是牢籠?！?/br>
    “我可以在梅爾島上陪你?！?/br>
    他抿緊了嘴。

    “可是蓋亞……那又怎么樣呢？我依然是仰仗著你活下去。”少女抬起頭，藍(lán)眸里是細(xì)碎的浮影，她看起來蒼白而脆弱，“我怕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到最后，我就再也站不起來了?！?/br>
    他看著她，眸光如粼粼的溪水。

    “我知道，你聽不懂……我也知道，在這個(gè)世界，我看起來很可笑……我明明做了許多無恥的壞事，我欺騙你，我爬上你的床，只是為了性命、為了力量，我做了許多許多讓人不齒的事?！彼嬷乜冢翱墒?，我心口的火熄不了?！?/br>
    她熄不了。

    她得是她自己。

    “即使是死？”

    “即使是死?！?/br>
    他再一次閉上眼睛。

    顫抖的睫毛下，是綠湖一樣美麗的眼睛。

    當(dāng)那眼睛睜開時(shí)，竟然有了淚。

    “好，如你所愿——

    神圣之茅?！?/br>
    華麗的神語落下，無數(shù)道金色利茅憑空出現(xiàn)，它們像霞光一樣將這迷霧照亮。

    “轟——”

    又急速爆開。

    世界的邊沿都顫抖了一下，這驚天的氣浪將整個(gè)迷霧都一掃而空。

    而柳余也在瞬間，突破到他的身前。

    她的腦中浮現(xiàn)那則寓言：

    “……神抽取了他的肋骨，制造出屬于他的夏娃，而他的夏娃卻用他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臟?！?/br>
    “啊啊啊——”

    少女弓起身，右臂的手骨被一點(diǎn)點(diǎn)抽了出來。

    她的身體開始痙攣，臉揪成一團(tuán)，藍(lán)色的血液噴灑 ，濺到對(duì)面——

    “貝莉婭!”

    她跌入他的懷抱，被他用白色的翅膀擁住。

    她依偎在他的胸膛，溫?zé)岫鴮掗?，神之骨的兩端生出長長的骨刺，而在神圣之茅貫穿她的身體時(shí)，那根金色的神之骨也同時(shí)刺入他的胸口。

    他悶哼一聲，兩人同時(shí)跌了下去。

    她摔到他的懷里。

    他半坐著，擁住了她。

    少女蜷縮在他懷里，像只柔弱的、垂死的羔羊。

    一開口，就往外吐血。

    “蓋、蓋亞……預(yù)、預(yù)言不準(zhǔn)……”

    他沒死，她卻要死啦。

    青年低頭，少女的胸口被金色的利茅洞穿出一個(gè)大洞。

    血rou、心臟都被攪得粉碎。

    “像、像不像、那斯雪、雪山的地、地底……萊、萊斯利，你、你這、這里也有一個(gè)、個(gè)大洞……原、原來有這、這么疼……”她的眼皮慢慢闔上，“蓋、蓋亞……我好、好累啊……太累、太累了……”

    “貝莉婭?！?/br>
    他低低的。

    “我、我騙你的……其、其實(shí)，我愛你……”她吃力地開口，“蓋、蓋亞·萊……”

    她的聲音消失了。

    他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抱著她。

    少女溫?zé)岬纳眢w開始一寸寸變涼，變得僵硬……

    突然，一道尖利刺耳的聲音傳來：

    [貝比！]

    隨之而來的，是一只灰撲撲的肥鳥。

    它閃電一樣撲過來：

    [貝比！貝比！神，貝比怎么了？！她怎么了？！你快睜睜眼，看看斑斑，看看斑斑……]

    “她死了?！?/br>
    青年抬頭，“死了?！?/br>
    [死了？]斑斑急紅著眼抬頭，出口的話卻戛然而止，[神……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他低頭，卻見曳地的銀發(fā)一寸寸變灰，而后，化成濃重的黑色。

    羽翼張開，飄落的羽毛像夜鴉一樣黑。

    [神，神……你、你、你怎么變……]

    斑斑驚得撲棱起翅膀，[光明……墮落了。]

    “光明……墮落了?！?/br>
    青年重復(fù)了一遍。

    他像是一口氣用到盡頭，緩緩躺了下來，懷中還擁著死去的少女。頭轉(zhuǎn)向一旁，卻見石雕像側(cè)臥在草叢里，它朝他微笑。

    “光明……墮落了?！?/br>
    他緩緩闔上了眼睛。

    [神！神！神！——]

    灰斑雀破鑼般的嗓子在迷霧中傳出老遠(yuǎn)。

    [也死了，也死了，也死了……沒氣了……嗚哇……嗚哇……斑斑，斑斑怎么辦……]

    神闔眼的瞬間，光明已死，世界陷入漫長的黑夜。

    灰斑雀在遠(yuǎn)處徘徊不去時(shí)，一道頎長的身影穿過沖沖的迷霧與黑暗，悄悄地將金發(fā)少女帶走了。

    “父神，等你醒來時(shí)……新神的紀(jì)元該開始了?！?/br>
    “路易斯永遠(yuǎn)愛您?！?/br>
    第一百四十二章

    “噓, 輕點(diǎn)。”

    “她還是沒醒來嗎？”

    “是的，已經(jīng)三天了。真可惜，這么漂亮的女孩, 她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樣嗎？”

    “……噢圣光在上, 但愿她能夠醒來?！?/br>
    “莫里哥哥, 你又要去請(qǐng)醫(yī)師來嗎？我們家只剩下三塊盧索了……”

    “西萊，不要這么摳門, 生命是無價(jià)的?！?/br>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耳朵, 柳余感覺自己像是沉浸在一片廣袤的海里, 怎么也浮不出海面。胸口的傷口像被蟲蟻啃噬，又疼又癢……

    原來, 人死后還是有感覺的……還是說, 她到了地獄……地獄也好……

    突然間一道光穿過重重的黑暗, 照進(jìn)海底——

    柳余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耳邊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一張瘦巴巴的臉沖到面前, 皮膚略黑, 臉上還有些調(diào)皮的雀斑，一看見她，就歡快地叫起來：

    “莫里哥哥！莫里哥哥！她醒了！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