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整走了兩個多小時后，馬車停在了一扇雕著薔薇花紋的黑漆大門前。

    門前制服筆挺的年輕門衛(wèi)警惕地盯著馬車。

    車夫彎腰打開車門：

    “弗格斯小姐，到了?！?/br>
    柳余扶著把手，笨拙地下了馬車。

    她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尖塔建筑，音樂噴泉，和薔薇花門。

    這是……索倫學(xué)院？

    蓋亞他，為什么來這里？

    她若有所思。

    “弗格斯小姐，門進(jìn)不去?！?/br>
    車夫告知她。

    “你就在這等?！?/br>
    沒有登記過的馬車是不讓進(jìn)的：在她已經(jīng)從索倫學(xué)院畢業(yè)的現(xiàn)在。

    柳余執(zhí)著小陽傘，像一個高傲的貴族那樣走到門前：

    “我請求進(jìn)學(xué)院一趟?！?/br>
    她驚人的美貌，顯然讓門衛(wèi)記憶深刻。

    只是，對著少女長及腳踝的金發(fā)和冰藍(lán)色的眼睛，年輕的門衛(wèi)瞇起眼睛仔細(xì)辨認(rèn)了會，才屈身行禮 ：

    “弗格斯小姐？您從光明學(xué)院回來了嗎？”

    柳余注意到，他落到她左肩時的眼神透著憐憫。

    “是的，我的徽章落在學(xué)院了，想進(jìn)去找一找，行嗎？”

    她對著門衛(wèi)溫軟地笑。

    “噢，當(dāng)然！弗格斯小姐想進(jìn)隨時可以進(jìn)！”

    在門衛(wèi)癡迷的眼神中，柳余成功地進(jìn)了索倫學(xué)院。

    一靠近，那感應(yīng)就不那么準(zhǔn)確了。

    柳余只能沿著林蔭道一路往里去，不過，她大概猜得到，蓋亞來這兒干什么。

    他最近對“找回自己”這件事十分感興趣，現(xiàn)在恐怕是來“尋根溯源”的。

    石雕神像…

    音樂噴泉…

    她記得，是在噴泉后方的假山，要經(jīng)過一片火紅色的灌木叢。

    在柳余撐著陽傘，慢悠悠行走在校園時，她早就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畢竟，這樣的美貌不多見。

    可更不多見的，是她少了一臂的曼妙身體，當(dāng)風(fēng)吹起她金燦燦的、波浪一樣的長發(fā)，吹起她雪白的裙擺時，那少了一臂的空蕩蕩的袖子也隨之蕩起——

    一個少年攔住了她。

    他穿著一身白底金邊的學(xué)院制服，人又瘦又小，頭發(fā)抹了油往后梳，一張油膩的路人臉朝她風(fēng)流一笑：

    “弗格斯小姐？好久不見?！?/br>
    柳余還注意到，這人往臉上涂了不少粉。

    可惜，遮不住那十來顆碩大的朝天痘。

    “您是……”

    她將遮陽傘往上一提，冰藍(lán)色的眼睛露了出來，成功見到對方呆滯的眼睛，就準(zhǔn)備繞過他。

    在擦肩而過時，卻被拽住了。

    空蕩蕩的衣袖落到對方手里，少年摩·挲了下：

    “弗格斯小姐，您不記得我了？王子的舞宴上，您可是和我跳了好幾支舞……噢，您還說，要嫁給我。我的父親是羅德尼公爵?！?/br>
    羅德尼公爵？

    那個胖子……弗格斯夫人慷慨的資助人？

    柳余呆了呆：

    這可真是好大一盆狗血淋下來。

    “我沒說過?！彼渲樂裾J(rèn)，視線不自覺往遠(yuǎn)處的火紅色灌木叢看，只期望蓋亞不在，“您肯定誤會了。”

    “弗格斯小姐，這就不對了，您當(dāng)時還收了我一個薔薇花戒指作為信物……當(dāng)然，這是您一廂情愿的，不過，我羅德尼家不介意多養(yǎng)一個情婦?！?/br>
    小羅德尼高傲地道。

    薔薇花戒指？

    柳余想到和手臂一起葬身蛇腹的戒指：……

    “沒有！”她板起臉，試圖從小羅德尼手中扯出空袖口，“……那薔薇花戒指是我母親送我的，很便宜，五十盧索一枚，羅德尼先生，您不能因為看我戴著它，就污蔑我！光明神作證！”

    見他不肯放，狠狠地一用力——

    “撕——”

    袖子裂了。

    雪白的一截絲綢落到地上。

    誰知這一幕，竟像是惹怒了這個少年：

    “你，貝莉婭·弗格斯，一個殘廢，竟敢拒絕高貴的羅德尼？！”

    “你以為自己還是那高貴的神眷者？哈哈，一個沒有手臂的神眷者？你能做什么，用你那可憐的一只手擦神殿的墻嗎？……我羅德尼現(xiàn)在還愿意給你一個情婦的位置，你就該滿足了！……”

    柳余很想給他一個“呸”，不過考慮到貴族的修養(yǎng)，還是放棄了。

    變羊術(shù)……

    她看向周圍，剛才，她就被羅德尼的跟班們圍住了，足足十來個。

    時間太短，除非把自己變羊。

    但這也逃不掉。

    她可不想被這些惡心的手摸到。

    跟班們哈哈大笑。

    “羅德尼先生，您原來不還在可惜，弗格斯小姐當(dāng)上了神眷者您就無法嘗到她的滋味了？”

    “她以前那么傲慢，總是看不起人，要不是有校規(guī)壓著，早就被人……”

    “現(xiàn)在她可不是咱們學(xué)院的人……”

    柳余的臉色越來越差。

    “按住她！”

    小羅德尼惡狠狠地打掉柳余手中的遮陽傘。

    當(dāng)少女的美貌毫無遮攔地暴露在陽光下時，所有人都吞咽了下口水。

    “羅德尼先生，您玩完了，要不也給我們……”

    雖然貴族之間不可以互相殘害，但只要沒弄出認(rèn)命，大公繼承人和一個落魄的子爵家女兒這點風(fēng)流韻事，城邦守衛(wèi)隊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他們嘿嘿嘿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巨大的狂風(fēng)掃過，將所有人都吹得東倒西歪。

    一道白色的身影驀然出現(xiàn)。

    他銀色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飛舞，圣潔的面孔如冰雪般冷肅，伸手——

    一道浩瀚的金光從天而落，化作十幾支金色利劍。

    “以圣光之名，以天神之賦——”

    “審判?！?/br>
    浩瀚的金光下，利劍無情地穿過人群。

    “啊——”

    “啊——”

    “我的手——！”

    “我的手沒有了——！”

    在無數(shù)的慘嚎中，剛才還準(zhǔn)備對柳余實施暴行的少年們疼得滿地打滾。金色利劍掃過，他們的左臂如雪一般消融，憑空消失——一點血跡都沒有。

    看起來，只像是有人跟他們開了個玩笑。

    “蓋……亞？”

    青年轉(zhuǎn)過頭來。

    少女一下子沖進(jìn)他的懷里：

    “你總算來了……”

    她帶著哭腔道。

    青年的手在她頭頂停留了會，最終放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很想抱你，像從前一樣?！鄙倥銎痤^，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可惜，我不能。蓋亞，我不能?！?/br>
    “我再也無法擁抱你?！?/br>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