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他是沈辭，他是許青寒。等第二日東方破曉，他便又是拼命想要生存下去的侍衛(wèi)，他也會變回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王爺，云端與塵埃隔著萬丈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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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青寒前腳剛離開，后腳西院便由衛(wèi)鈞帶頭一擁而入十來個侍衛(wèi)。沈辭蹲在井邊正洗著臉，還不等擦掉滿臉的水就被人扭著胳膊反縛住雙手，一踹膝彎按跪在地上。

    “？？？”沈辭目瞪口呆，他試探著掙了掙繩子，粗糙的麻繩磨得手腕生疼。

    衛(wèi)鈞從沈辭懷中扯出錢袋，擎在手里居高臨下的呵斥沈辭道，“好大膽的奴才！把手伸到王府里來了，還敢偷到王爺身上，不想要命了？！”

    沈辭不可思議的反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東西了，做夢夢到的吧？”

    “這錢袋是娘娘親手繡給王爺?shù)模鯛斒终湎牟浑x身，你還想狡辯不成？”

    沈辭覺得好笑，當初許青寒隨隨便便就讓他摸去了，甚至忘了找他還，衛(wèi)鈞也好意思說王爺十分珍惜？

    ☆、第10章 二之維艱（三）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沈辭憋回了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套素質(zhì)十八連，試圖講講道理，“是不是我偷的咱們可以等王爺回府當面對質(zhì)，要罰我也不急在一時半刻吧？”

    衛(wèi)鈞板著臉冷冷的道，“王爺日理萬機，哪有時間耗在你身上，你也配讓王爺分心？”

    沈辭立刻知道這道理沒法講了，衛(wèi)鈞擺明了就是一心想找他麻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沈辭被押進地牢刑室，手腕腳腕皆套上鎖環(huán)，□□著上身呈大字型吊在了刑架上。衛(wèi)鈞揮手屏退一干侍衛(wèi)和獄卒，抱臂坐在椅子上嘲諷道，“世間竟有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身為男子在王爺身下承歡，怕是令尊令堂都要后悔生養(yǎng)你。昨晚王爺在你院中過了一夜，你可伺候得王爺舒心了？”

    “你別亂講話，身下承歡怎么了，上個床還能上出禮義廉恥來，你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見不得這種事？還扯上爹娘，什么素質(zhì)！”沈辭最不愛聽的就是這種話，別人罵他他很少會動怒，但是罵錯人罵到許青寒身上他就想罵回去。

    所有知情人，包括沈澈、虞適都以為沈辭是下面那個，沈辭也從來沒有澄清過。沈辭一直覺得許青寒肯雌伏在他身下已經(jīng)是很大的犧牲了，風言風語讓他來承受又有何妨？

    “嗚——啪！”衛(wèi)鈞從鹽水桶里撈出浸得發(fā)亮的長鞭，狠狠斜甩過沈辭胸腹，“好個恬不知恥的奴才！有王爺明媒正娶的王妃娘娘在，你該勾引王爺嗎？還洋洋自得的掛在嘴邊，要不要臉？”

    “……！”沈辭緊抿著唇咽下疼痛，一條血痕從肩胛處直割到小腹，血珠順著溝壑緩緩流淌。他簡直要氣笑了，“王爺帶著你們?nèi)ノ壹依锇盐揖净貋?，用鐵鏈子鎖著怕我逃跑，這都是你親眼目睹的事吧？你到底從哪里看出來是老子勾引王爺?shù)?？我還說是王爺強上我呢！”

    “啪！”衛(wèi)鈞揚手又是不遺余力的一鞭，打得沈辭仰頭輕嘶了口氣，振得鎖鏈亂響，“我看你是真該好好學(xué)學(xué)規(guī)矩了，好歹也是上一任統(tǒng)領(lǐng)，不知道對主子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嗎？妄議主子捏造是非，我就是打死你都不冤?！?/br>
    “……”沈辭從不提他當年在王府是如何的春風得意，也從不以上任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自居，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對眼下和未來都沒有任何意義，人要向前看才是正經(jīng)。他當年在王府指著調(diào)戲許青寒為生，衛(wèi)鈞不說他還真不知道有這條規(guī)矩。

    沈辭決定不說話了，和衛(wèi)鈞解釋什么都是徒勞，反而還要多挨打。他能體會到衛(wèi)鈞的感受，喜歡的人□□都顯得可愛，討厭的人做什么都像是在□□。就比如他非常想喂戲精一大碗熱騰騰的那個啥，他就不信衛(wèi)鈞三天兩頭因為這事找他麻煩和戲精背后慫恿鼓動無關(guān)。而許青寒如果□□的話……沈辭這么一想就沒忍住笑出了聲。

    “還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當真是朽木不可雕?！毙l(wèi)鈞惱怒的抽了他一鞭。

    “嗚嗚嗚。”好漢不吃眼前虧，沈辭非常不走心的低下頭假哭了幾聲，哼哼唧唧的道，“屬下好羞恥好無地自容。”

    “啪——！”衛(wèi)鈞不為所動，鞭子像毒舌一般咬上沈辭右臂，“你心不誠，悔過有幾分是真？”

    “特別真，不信你看我真誠的眼神?！鄙蜣o對著衛(wèi)鈞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啪——！”“眼淚呢？你不是很真誠嗎？”

    “到底要老子怎樣，說話也不對不說話也不對，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要不要把你也吊起來捶演示下正確表現(xiàn)？”要不是被吊著動作不得，沈辭真想把衛(wèi)鈞打成入口即化的小糖人兒。

    “多說無用，就問你一句話，以后還敢不敢勾引王爺？”衛(wèi)鈞一下一下的掂著沾了血珠的鞭子，威脅的意味十足。

    沈辭道，“不敢啊，但是你得管得住王爺不來強上我。”

    衛(wèi)鈞冷冷的道，“冥頑不靈，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還是鞭子硬！”

    空曠的刑室不再有交談的聲音，只有單調(diào)的鞭打聲和斷斷續(xù)續(xù)的悶哼聲交織回旋。其間沈辭昏過一次，衛(wèi)鈞順手就用那桶泡過鞭子的粗鹽水潑了過去，沈辭被突然疼醒又差點再疼暈。這是多大仇啊，沈辭甚至開始昏昏沉沉的在心里盤算是不是和衛(wèi)鈞有殺父之仇了。

    “住手。”

    沈辭聽到這兩個字不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警惕了，因為這話是從衛(wèi)冰清口中說出來的。

    衛(wèi)冰清依舊美麗得光彩奪目，與陰暗骯臟的地牢格格不入，雪白緞面的繡花鞋踩在被鹽水浸潤得濕漉泥濘的地面上，總有一種仙女墮入凡塵的感覺。衛(wèi)鈞見她來了連忙拾起沈辭的外袍遮蓋住他□□的上身，畢竟是男女有別。

    “娘娘?！毙l(wèi)鈞單膝跪地行禮，“地牢濕寒氣甚重，娘娘不該來的?！?/br>
    “快起來，你也說了這里寒氣重，怎么還動不動就下跪，傷了膝蓋怎么辦？”衛(wèi)冰清蹙著柳眉嗔怪道，“還有，我不是讓你好好照顧著沈辭的嗎，你打人家做什么？”

    “娘娘，人善被人欺，您不追究他當年害得您痛失愛子，還對他百般照顧，結(jié)果他做了什么？他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變本加厲引誘王爺，簡直是忘恩負義！”

    衛(wèi)冰清黯然的垂下濃密纖長的眼睫，隱隱浮現(xiàn)淚光。她柔聲道，“王爺心悅沈辭必定有王爺?shù)牡览恚俏易龅貌粔蚝?。當年的事，也許是沈辭一念之差，恨我有了王爺?shù)墓莚ou，明明王爺喜歡的是他。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只是……只是可憐了我苦命的孩子，他還沒來得及看這世間一眼……”

    “喂?！鄙蜣o實在聽不下去了，哭笑不得的道，“娘娘您別這么多戲行嗎，我什么時候忌恨你和你的娃了，當年的事來龍去脈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睜著眼睛說瞎話都不臉紅也是道行高深?！?/br>
    “沈辭，我知道你視我如眼中釘，可是你也不能這么過分，你還要我怎樣對你好？我看在王爺?shù)拿孀由蠈δ銓捜菡疹?，你就這么回報我嗎？”衛(wèi)冰清說著說著便落下淚來，闔目面色蒼白的倒了下去，竟是情緒過激暈倒了。衛(wèi)鈞扶著她后背不讓她摔倒，又不敢做別的惹到閑話，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誒？”沈辭也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今天戲精戲演得格外認真，就是為了給衛(wèi)鈞看？直到許青寒很“湊巧”的從門外走進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戲精是知道許青寒會來才盡心盡力的演了這么一場好戲。

    “清清，清清？”許青寒面帶憂色的抱著衛(wèi)冰清輕聲喚她的名字，幾聲后衛(wèi)冰清悠悠轉(zhuǎn)醒，靠在許青寒懷中有氣無力的道，“王爺別責怪沈辭，否則他更要討厭臣妾了?！?/br>
    “他敢?！痹S青寒責備的瞥了沈辭一眼，“明明知道當年的事王妃有多委屈有多難過，你還要無理辯三分咄咄逼人，沈辭，你過分了。你好好反省反省到底該怎么說話，該不該整天口不擇言?！?/br>
    許青寒陪著衛(wèi)冰清回到她房中，衛(wèi)冰清病懨懨的臥在床上，纖纖柔荑搭著坐在床頭的許青寒腿，哀怨的道，“王爺只有在這時候才會陪臣妾坐一坐，臣妾倒真愿自己一病不起，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每天都看到王爺了？”

    “別胡說，哪有人盼著自己生病的？”許青寒輕輕嘆了口氣道，“清清，成親前我就告訴過你，我的心里只有沈辭，你仍是執(zhí)意要嫁到王府。這么多年我心意未曾變過，你不要再浪費心思在我身上了。”

    衛(wèi)冰清紅著眼圈道，“妾心如蒲草，蒲草韌如絲，臣妾愿意等王爺回心轉(zhuǎn)意。當年的事……”

    “我答應(yīng)過阿辭當年的事不會再提，你也忘了它吧?！痹S青寒淡淡的打斷衛(wèi)冰清的話，“那件事歸根結(jié)底是我的錯，我信誓旦旦的答應(yīng)過阿辭不會和你有夫妻之實，結(jié)果是我食言了。而那個孩子是怎樣有的你也清楚，即便你要子心切也不該不擇手段。我們兩個不是完全無辜的，不能全怪阿辭?！?/br>
    “王爺是在責怪臣妾嗎？”衛(wèi)冰清掩唇落淚道，“臣妾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妻，臣妾得不到王爺，甚至連個孩子都不能有，就這樣在王府孤苦伶仃過一輩子嗎？”

    “你永遠都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我不會納妾，你不用擔心沒有孩子地位會受到威脅，阿辭又不能生?！痹S青寒拍著衛(wèi)冰清手背安撫道，“他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經(jīng)幫你批評過他了。他那個人一向嘴毒，對你已經(jīng)算口下積德了，損我的時候要殘忍得多。”

    許青寒安撫過衛(wèi)冰清之后又去西院找沈辭。他記得在地牢里沈辭是被吊著的，衣服蓋著沒看到有傷，但是應(yīng)該是挨打了，他忙著安頓衛(wèi)冰清就沒顧上多問。結(jié)果在小院里沒找到沈辭，許青寒有些茫然的叫來沈澈問，“你哥去哪了？”

    沈澈看起來比他還茫然，弱弱的問道，“我哥不是在地牢關(guān)禁閉嗎……他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