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衿小心地縮小一只手的空兒，直將蚱蜢夾在兩根手指里，而后伸手去抓住它兩條后腿一拔。蚱蜢一圈嘴里與腿根處一齊涌出殷紅的血，撲騰肢體掙扎一番后就僵僵不動(dòng)了。

    虞子衿丟開這只死蚱蜢，又要去捉下一只，一邊嘴上問：“祭祀大典好玩么？”

    “小主子別拔腿呀！拔腿會(huì)死的！”小今子心急出聲阻攔，又回道：“不是玩的。祭祀大典祭拜天地先祖以求家國平安。還能見一回國師算運(yùn)呢。都說歷代國師是天人下凡渡劫的，會(huì)看八字演八卦推星辰，看一眼就知道你這一生有沒有富貴?！?/br>
    虞子衿只反駁，“不拔腿它會(huì)跳走的?！?/br>
    “跳走就再抓?！毙〗褡油蝗煌朔讲诺脑掝^，一個(gè)勁兒說：“蚱蜢多得是，反正您抓來玩，跳走也能再抓。您這么拔腿法，沒一會(huì)兒就死絕了。”

    ——可是我抓著了，就是我的呀。它們當(dāng)然不許跑，必須要拔腿的。還活著，就是他的，哪怕死了，也是他的。只是他不要了。

    這話光在虞子衿心里說，虞子衿瞧出小今子不喜歡他拔蚱蜢腿，綻開一個(gè)甜甜笑：“抓一個(gè)不跑的送給玄北呀，省得他生氣總不與我說話?！?/br>
    數(shù)宮中唯有虞子衿才有膽量上趕著惹麻煩。小今子摸摸鼻子不再說話。不過看虞子衿眼也不眨拉斷蚱蜢長腿禁不住擠眼咋舌。

    虞子衿又埋頭抓蚱蜢，來來去去殘害數(shù)十只才抓住一只骨骼驚奇的硬命蚱蜢。他歡歡喜喜捏在手里就要回去。歪頭見喜樂俏生生的一張臉蛋就在不遠(yuǎn)處。

    “參見公主。”

    小今子噗通一下跪下來，聲音不大穩(wěn)，顯出他也是不知喜樂何時(shí)走近的慌張。

    喜樂拿眼角瞧他，“大膽的狗奴才，私底下議論本公主母妃！”

    擺明喜樂是聽去了小今子不少話。

    小今子連忙磕頭，“公主喜怒！公主喜怒！是奴才狗膽包天、不知死活。奴才自個(gè)兒掌嘴，只求公主息怒！”他反應(yīng)極快，伸手啪清脆一聲蓋在臉上。

    虞子衿手準(zhǔn)，一下子捉住他手腕，稀奇道：“你干什么呀？”

    “你為何不對(duì)公主行禮？”公主侍女厲聲質(zhì)問。

    什么禮？虞子衿可識(shí)不得半點(diǎn)理數(shù)。

    小今子忙不迭又開口，“公主見諒，小主子有大王特許，是不必行禮的?！?/br>
    “誰讓你開口了？”喜樂高高挑起眉毛，臉上有一股蠻橫在四處沖撞。像一只在牢籠中跺腳喊叫的小獸，沒有壞心，卻不是好相與的人。

    她又問，“什么小主子？哪來的小主子？這里除了本公主，還有誰是你的主子？”

    這一連串的話鬧得小今子面色發(fā)白，支支吾吾吐不出話來。

    “臭奴才你怎停了？！”喜樂又大叫，“你咒母妃得病不安好心，本公主瞧你誠懇本來還想饒了你。你這副樣子像個(gè)不吃教訓(xùn)的，看來也不是真心認(rèn)錯(cuò)，要挨板子才醒神！”

    公主一聲令下，身后兩個(gè)小公公冒出來一左一右押住小今子。

    小今子不敢掙扎，可憐巴巴地投一眼給虞子衿。

    從前都是虞子衿裝乖討巧，難得也有人在他面前是這樣的。何況小今子有趣，是他唯一玩伴，怎能袖手旁觀？

    虞子衿強(qiáng)行拽住小今子，“誰也不許帶他走?！?/br>
    “哼！你算什么東西也敢撂狠話！”喜樂兇巴巴瞪他，“你個(gè)小狐媚子、不知廉恥、臭不要臉?！?/br>
    這話這氣勢一出來，在場的人就都明白嬌氣小公主是看主人打狗，實(shí)際上想針對(duì)的正主是虞子衿這人。

    虞子衿更明白了。喜樂從前對(duì)他的厭惡與不滿神色再一次浮現(xiàn)出來，她是給貴妃打抱不平，也給她自己打抱不平。因?yàn)樗葑玉埔粋€(gè)人霸道賴住玄北吃香喝辣，她們就只剩下西北風(fēng)了。

    這么招虞子衿就把玄北讓出去？

    才不。

    貴妃人不差，如夢閣里頭的點(diǎn)心也好吃?？蛇@是兩事，混不到一起。虞子衿這輩子就只有從別人那兒拿東西，萬萬沒有讓東西的理。

    他是個(gè)壞小子。

    “我要臉?！彼J(rèn)認(rèn)真真回：“我臉多好看呀，怎么會(huì)不要呢？你就不如我好看，所以玄北不喜歡?！?/br>
    “你——！”

    喜樂公主一下噎住，緩一小會(huì)才接口，“好啊，父王不在你就這么囂張，還敢數(shù)落本公主！本公主今天饒不了你！”

    “誰也不準(zhǔn)帶小今子走?！庇葑玉迫匀徊煌〗褡?，像模像樣端著架勢威脅：“不然砍腦袋！”

    不然就讓玄北砍你們腦袋。

    這才是他底氣。

    “就憑你？”喜樂橫走宮中慣了，也全然不似其母溫柔性子。她上一回見虞子衿傻傻呆呆不大開口，只會(huì)耍心機(jī)告狀花山娜，還以為虞子衿好欺負(fù)。不料這人伶牙俐齒，會(huì)狐假虎威。

    喜樂看虞子衿礙眼極了，好看比不過，那就換上前一步就大力推他，把他推個(gè)意外，倒退幾步摔坐在地上。

    “公主使不得！”

    下人阻攔不及，亂成一團(tuán)。

    有人攙扶住公主，有人朝虞子衿走近，干垂著手也不敢去扶他。他們清楚虞子衿身份，唯恐今天這出小孩子過家家的打鬧會(huì)連累他們性命。

    “小主子！”

    小今子抓住空扭身出來去扶他起來。

    虞子衿抬起一只手掌，手心里壓一只扁扁的苦命蚱蜢，小小軀殼染紅。他還不松手，站起身來，手心還有那只死蚱蜢。

    喜樂莫名心虛。

    她打過多少板子多少巴掌，不過區(qū)區(qū)蚱蜢又有什么好心虛的？

    喜樂清清喉嚨，還打算開口。眼前卻突然一花，只瞧見虞子衿手腳飛快撲上來，一股沖力險(xiǎn)些推翻她。

    喜樂大叫：“你們在做什么？？還不把狐媚子給我拖走！”

    虞子衿用不著她拖，手掌往她臉上一蓋就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