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jié)閱讀_198
他連黃龍都保不住。 他甚至連二哥的狗都保不住,又何談為二哥守住歸來的那兩道門? 他怕是差一點就要害二哥為他的愚不可及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這首先是他的過錯,是他沒有御人之能。 這三年來,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處在什么樣的境地,卻連一個蕭蘅蕪也不能牢牢掌握,更別提郡王府里的種種交纏角力。 二哥人不在京中,靖王府三司七所的屬官與一眾仆婢卻仍不驚不亂,即便每日都被東廠番役盯得死死的,也依然如同家人一般留守王府,三年來金湯一般,任東廠如何圍堵也無從下口——直到今天,因為他害死了黃龍。 二哥還有童前、玉青那樣的忠勇,有那三十舍命效忠的衛(wèi)軍兄弟,無論北上南下,都是萬死不辭。 二哥北出關外,就能一戰(zhàn)立威,將北疆軍心收得服服帖帖,南下浙直,連胡敬誠這種老狐貍也毅然倒戈相投。 至于二哥心心念念“揀盡寒枝”的那一個則更是不用提了。 哪怕是阿崔,縱然他再不爽,再如何瞧不起這位“崔夫人”,她的言行作為,待二哥的忠誠之心,那也是他拿捏不住的。 連他自己的郡王府都一團亂麻,他又還能拿捏得住誰?當真都只是仗著身份就刁蠻任性恃寵而驕罷了。 他總自認為二哥傾盡心血,付出良多,二哥卻始終回避他一腔真情,不肯給他回應,覺得委屈至極。事實卻是二哥這么多年來把他保護得太好,讓他任性,讓他嬌縱,才把他養(yǎng)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是,到了關鍵時刻,便愈發(fā)顯出他孱弱無力。 他和二哥當真差得太遠。 而這樣的他,莫說成為二哥可以倚信的手足,能不拖后腿都已很好了,根本沒有可能跟上二哥的步伐。 他又憑什么奢望二哥身邊能有他的位置? 所幸現(xiàn)在還不算晚。 父皇一定已經(jīng)給他鋪好了路。 勝負未定,他還沒有輸?shù)脧氐住?/br> 至少他如今已擺脫了陳世欽布下的眼線,接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而他若想一擊制勝,便再不可犯錯。 他只有比二哥做得更多,更好。 二哥能做到的,他也要做得到。哪怕是二哥做不到的,他也要做得到。 不如此,他之于二哥而言,始終都只是個多余的負累。 嘉鈺默然靠在榻上,長久的死寂使他看起來愈發(fā)像是個冰雕玉鑿的人兒,容顏完美,卻絲毫沒有溫度。 那模樣要把蕭蘅蕪嚇壞了,幾乎就要起身去試他的鼻息。 嘉鈺卻遽然牙關一松,掩面喟然。 “你沒有錯。是我還不夠好?!?/br> 蕭蘅蕪怔怔望著他,仿佛一時之間不能明白,許久才再次垂頭俯伏下去。 “殿下是好人。殿下救了我的性命。我卻辜負了殿下的托付……” 她的嗓音沙啞,帶一點淡淡哀婉。 她竟還說他是個好人。 都不知上一個說他是好人的眨眼就險些死了。 嘉鈺險些失笑出聲。 心底漫上眼前的寒意幾乎要連他自己也凍結了。他扭臉看著她,聽見熟悉又陌生的嗤聲。 “其實在蘇州的時候,我讓你走,就沒想過你還能活著回來。我是說真的?!?/br> 其實并沒有什么期望中的回答。 他垂目看著匍匐地上的女子,望見她緩緩直起身,聽見她嗓音里的強壓不住的顫抖。 “可我還是活著回來了啊。殿下只是做了非做不可的事罷了。就算那時殿下不要我走,我又能如何呢?” 她果然就像一棵被狂風壓倒的草,野火也不能焚盡,始終都會頑強地再抬起頭。 “你不覺得我騙了你,利用你?”嘉鈺神色模糊地微挑眉梢。 蕭蘅蕪用力搖頭。白日混亂中搖搖欲墜的發(fā)髻沒能來得及重新梳理,青絲被濕冷汗水貼在額角眉梢,卻顯得她的眼睛愈發(fā)黑白分明。 “如若殿下需要用我,就請殿下盡情地用我好了。我做殿下的棋子也好,劍也好,難道會比一個被閹黨威逼利用之后滅口拋尸在亂葬崗的小小繡娘更不堪嗎?” 蒼白面頰染著激烈的血色,胸口的起伏吞沒了肩頭指尖的細微戰(zhàn)栗,但她咬牙仰著臉,一瞬不瞬望住他,終于將腰身挺得筆直。 嘉鈺好一陣恍惚出神。 “可你想要什么呢?”他怔怔想了許久,低聲問她:“我能給你什么,換你如此待我?” 蕭蘅蕪明顯愣了一瞬,似從未想過會被如是問。 從前不曾有人在乎,她原也以為不會有人在乎,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是榮華富貴? 還是極盡寵愛? 細細想來,好像都不是。 在她幾乎絕望以為再無生路時,四殿下給了她容身之地,將她留在身邊,保住了她。她當然是感激的。她甚至一度恍惚,以為那是傾慕,是女子對救她性命、照護她周全的英雄的眷戀。 四殿下身上仿佛有光,并不如何明亮純白,卻灼目驚心,莫名吸引著她,叫她覺得熟悉,更無法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