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jié)閱讀_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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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賢又問白皓仁巴圖猛克來書與嘉斐約見何處。 白皓仁冥思苦想了半晌,支支吾吾顛來倒去說了三四個地名,才終于確定那地方是叫屠狼堡。 甄賢聞之再無二話,當即就往外走。 “軍師,軍師,你……干嘛去???”白皓仁忙不迭跟上去。 “去接靖王殿下回來?!?nbsp;甄賢神色清冷,足下一步也不停。 白皓仁卻還有些發(fā)懵,又跟出幾百步去,到馬廄,狐疑追問:“……帶多少人去?” 甄賢一手牽了馬韁,扭頭無奈看了依依不舍死不開竅的白總兵一眼。 “我一個人?!?/br> 第17章 十六、止殺(2) 和圣朝邊疆上大大小小失守的軍堡一樣,屠狼堡也是在連年與蒙人交鋒中失守廢棄的陣地之一。因為地理位置獨特,鄰近應州城,反而成了韃子時常光顧的據(jù)點。反倒是圣朝守軍,已有兩年之余未曾到達這里。配合這座軍堡的名字,多少有些尷尬。 巴圖猛克之所以將會面地點選在此處,除了想在地勢上占個便宜之外,顯然還有嘲諷之意。嘉斐心知肚明。 但他不打算與那小王子置氣爭強。 逞一時之快容易,守天下平安卻難于登天。他自然不能受巴圖猛克這種激將。無論作為皇子親王,或是一軍統(tǒng)帥,他首先要保,也不得不保的,都不是他一人榮辱,而是一國之門。 到屠狼堡前要淌過一條寬約三十余尺的河流。河水并不算深,亦不湍急,瞧在眼里卻頗有些背水一戰(zhàn)的蕭瑟肅穆。也不知算是吉,還是兇。 嘉斐微微擰眉,靜看河對岸單刀立馬等在屠狼堡外的韃靼小王子。 就在三百步開外的開闊坪地上,是嚴陣以待的韃靼騎兵,狼旗云卷,黑壓壓一望不下數(shù)千人。連屠狼堡上也格外招搖地插著金帳家族的戰(zhàn)旗,仿佛得意洋洋宣誓主權。 跟隨嘉斐前來的十名騎手見此情景各個氣得臉色青鐵,有幾個已忍不住咬牙切齒按住了腰間佩刀。 嘉斐扯起韁繩,催馬一躍,將他們攔在原地,沉聲下令:“你們在此候著?!?/br> “王爺……!”眾騎手恨得牙癢,卻也不敢違令,只得不甘心地瞪著眼。 嘉斐揚唇淺笑。 “無事。我?guī)銈儊砜刹皇菫榱俗屇銈兯涝谶@里?!?/br> 他將眾騎手挨個掃視一圈,罷了揚鞭策馬,向著河對岸的巴圖猛克馳縱而去。 而巴圖猛克也在靜靜打量嘉斐,一如俯伏頭狼打量陌生的獵物。 抑或是威脅。 在此以前巴圖猛克從未有過敗績,滿腦子不可一世,只覺這天地生下來就該是他所有。即便是被甄賢騙了、逃走了的時候,也只是覺得面子掛不住,于是惱羞成怒。 但他從未有一刻驚懼不安過。直到他在應州輸給了靖王嘉斐。 沒錯,應州一戰(zhàn)是他巴圖猛克真真的輸了,無論如何怒罵南人狡詐,辯稱自己一時大意輕敵,也都是他輸了。 巴圖猛克自打?qū)W會彎弓騎射,縱橫草原十數(shù)年,從沒有見識過能回頭反咬他一口的獵物,更沒有遇見過能迎頭給他一拳的敵手。而今卻是兩個南人接連讓他吃了這苦頭。他最瞧不上眼的南人。甄賢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位二皇子,靖王嘉斐。 巴圖猛克幾乎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南人中還有這樣能打、敢打的人。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他輸了,由不得他不信不認。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戀戀不舍地追著一匹獵不著的鹿,卻赫然發(fā)現(xiàn)前方早有只嚴陣以待的雄獅正眈眈盯著自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追獵不成反被獵。 平生頭一回,巴圖猛克嘗到了被捕獸夾狠狠鉗住腿骨的滋味。 他甚至當真產(chǎn)生了后退的念頭。 但他不甘心就這么退走,也不能就這么退走。 在他的身后,是他的萬萬子民。若他不能重振金帳家族的雄風帶領他的草原勇士們再度南下奪回長城那一頭那大片肥美豐饒的土地,他的追隨者們就只能跟著他一起在苦寒草原上忍饑挨餓熬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冬天。 這一仗是他要打的,更是他不得不打的。倘若他就此敗退,他就會失信于他的子民,會威嚴掃地,那些好不容易才被他征服麾下的部族頭領又會蠢蠢欲動,隨時都可能竄起來咬斷他的喉管挑戰(zhàn)他頭狼的地位——頭一號就是瓦剌。 所以他不能止步于此,不能就這樣輸給那個靖王嘉斐,就算今日他被攔住了去路,他也絕不能鎩羽而退。 只因這一戰(zhàn),根本無關一時勝負,而是生死之決。 嘉斐坐下那匹高頭大馬耆甲雄健肩長腿壯,通體毛色如血,只在額前有一抹形如利刃的銀色,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寶馬良駒。 想不到南邊也有這樣好的馬。人稀罕也就算了,竟然連馬也這么稀罕。難怪甄賢眼巴巴地掛記著。 巴圖猛克盯著嘉斐策馬輕巧淌過河水,在心里頗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卻是挑眉裂開了嘴角,高昂起頭。 “你就是那個靖王嘉斐?” 話甫一入耳,嘉斐卻輕出一口氣,笑了。 直至這一刻,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嘉斐終于徹底確定,這位蒙古小王子還是個孩子,雖然是個了不得的孩子,跟七年前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也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而他又怎能輸給七年前的自己? 嘉斐眉目含笑,拱手施施然一禮,軟刀子便從形狀完美的唇齒間吐出來:“殿下遠游來我疆土,小王不及相迎疏于招待,實在失敬了?!?/br> 巴圖猛克顯然沒什么心情虛以委蛇,也根本不會這些綿里藏針冷嘲熱諷的,不耐煩地“哧”了一聲,擺手瞪著嘉斐,“別扯你們漢人那套饒舌的麻煩事兒。我皇妹呢?” 果然無論如何都是要拿蘇哥八剌別吉這事扯上一扯的,真是毫無意外。 嘉斐眉間笑意漸漸擴大至微揚唇角,開口道:“數(shù)日前,你草原上的瓦剌親王請了小王的幼弟前去做客。王女盛情款待,待我七弟多有情義,更親自伴我七弟還來。七郎留王女小住游歷乃是地主之誼,定會躬親照料,事事周全,王子殿下大可不必縈懷,更不必相送至此啊?!本故前旬斎照缳t那番話翻版又說了一遍,且比甄賢可氣人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