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有大疾_分節(jié)閱讀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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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彎腰等著他回禮,等了半晌,見沒有絲毫動靜,又尷尬地直起身子,“哦,二皇子應該還不認識微臣,微臣是這國子監(jiān)的師保,鄙姓陳,二皇子請坐。”陳先生安排他坐下,眉頭微蹙,二皇子今日來國子監(jiān)上學之事他昨日就接到了通知,這二皇子跟塊木頭似的,什么禮數(shù)都不懂,比起三皇子不知遜了多少倍,況且這人還長三皇子兩歲呢。 荀裕并不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但他敏感地感覺到他們都不喜歡他。他如同一座雕塑一樣地坐著,聽他們念一些人之初性本善之類的東西,他并不知道他們讀的是什么,因而更覺無聊,只是一會兒玩手指一會兒看窗外。后來他聽到陳先生說了句休息半刻鐘,人群便轉為沸騰了。 荀??粗麄儬幭瓤趾蟮嘏芡ピ海缓笠粋€個頭最高的錦衣孩子最先拉開嗓門道:“來來來,今日我們來玩?zhèn)€好玩的,古有東施學西子捧心,今天我們就來玩瘸子學步,大家說好不好?” 人群爆發(fā)一陣歡呼,把高個子小孩團團圍住,笑聲、叫好聲混在一起,匯成了一首嘈雜而激動人心的曲子。一個胖子笑道:“怎么個玩法?” 高個子小孩亢奮道:“我們大家都來學瘸子,最后評出三個最好的為前三甲,分別是瘸子狀元,瘸子榜眼,瘸子探花,怎么樣?” “哈哈哈,好玩!瘸子狀元可有什么獎勵沒有?沒獎勵就不好玩了。” 高個孩子紅光滿面道:“當然得有,都狀元了沒個獎勵哪能行呀!”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美玉,舉在頭頂來回晃動,昂首挺胸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什么玉?” “一塊破石頭有什么好炫耀的,誰家又不是沒有,大家說是不是?”另一個尖臉孩子嗤笑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本公子這玉啊乃西域寶玉,就憑你家里那幾個臭錢可是再多也買不到的。” “孔有德你就會吹牛,這破石頭本公子看都懶得看一眼,虧你還當個寶,我看啊你們孔府就這點家當,真不嫌丟人,哈哈哈。”尖臉孩子指著高個孩子道。 “我就說你見識短吧,我告訴你啊,我這玉可不是什么浪得虛名的破石頭,它可厲害得很哩,只要誰晚上睡覺把它枕到腦袋下面,臨睡前想什么他就可以夢到什么了!”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你又說謊騙我們,”說著看了一眼大家伙,“你們相信?” “不相信,”孩子七嘴八舌道。 孔有德急了,唾沫星子從嘴里噴出來,“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昨晚睡覺前我想的是嚴師傅,結果你們猜我夢到了什么?你們絕對猜不到!” “夢到什么了?” “我說你們猜不到吧,本公子夢到自己成為了天下第一高手,然后把教咱們功夫的嚴師傅打那叫個落花流水,最后嚴師傅屁滾尿流跪在我面前來求本公子放過他,那滋味啊別說多帶勁!” “哈哈哈,真有這么神奇?”想到嚴師傅打滾的姿態(tài),小孩們個個笑著前俯后仰。 “那當然!好了好了,現(xiàn)在我們開始玩游戲,誰學得最像,本公子就把這塊玉借給他玩三天,第二名的就給他玩兩天,第三名的給他玩一天,大家說好不好?”孔有德舉起手上的玉佩,高聲叫道。 場面一下變得混亂,笑聲叫聲此起彼伏,一個肥胖的“瘸子”沒站穩(wěn)摔了個狗吃屎,又抖擻著肥rou爬起來,引得幾個公子哥兒直直笑趴在地上。 望著那一個個笑容滿面故意跛足的瘸子,荀裕心里有一股火一樣的東西噴發(fā)。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只丑陋的蹩腳烏鴉,原來只是關在僅有幾個熟人的昭華宮里,現(xiàn)在卻要在這么多可惡的孩子和大人面前露面,那只他躲躲藏藏的傷腳成了他們眼里最大的笑料,他極為不堪地捂住耳朵,緊緊閉上了眼。 他突然很想念昭華宮了。他寧愿宮女們用棍子打他用鞭子抽他,也不愿看這些同齡公子哥兒的拙劣游戲。這種被人隨意侮辱的滋味遠比打在rou體上的疼痛深刻得多。 整個上午,他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陳先生講了什么他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一個半時辰里,他就只做了一件事祈禱!他祈禱快點放學,祈禱馬上回家,祈禱趕緊離開這些面目可憎的壞人! 陳先生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別有深意地望他一眼,走過來道:“二皇子,你可以回去了,接下來是嚴師傅的課,你可以不用出席。哦,嚴師傅是國子監(jiān)的武師。” 荀裕愣了愣,不確信道:“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陳先生點頭道。 荀裕心里止不住竊喜。站起身,正準備挪開椅子,人群卻都一個個從他身邊別過,如同一陣海潮,往南面武館方向涌去。 就只有我一個人放學!他突然意識到了這點。來不及高興,心情又重新跌入谷底,眼里滿是受傷和沮喪,為什么就我一個人放學?他們都用去武館我為什么就不用去?我也可以跟他們一樣跑,我甚至還跳得比他們遠,為什么我就不能聽嚴師傅的課? 荀裕撐著拐杖咯噔咯噔往回走,后面跟著一位年輕的小太監(jiān)。 “公公,你說為什么就我一個人放學?”半路,荀裕悶悶道。 小太監(jiān)驚訝地看著他,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從頭到尾就只說過一句話的奇怪皇子會主動跟他說話。小太監(jiān)訕訕道:“放學不好嗎?” “自然是好的,可是就只有我一個人放,他們都沒放,只有我不能去武館!”荀裕皺著眉頭。 “二皇子可能不適合練武,所以陳先生才讓二皇子先回去吧!”小太監(jiān)低著頭道。他自然知道二皇子為什么可以先回去,因為皇上和三皇子現(xiàn)在就在武館,而眼前這個二皇子卻是當今天子一眼也不想看到的。 荀裕倏地頓住腳住,盯著他看了半晌,轉身往武館方向奔去。 小太監(jiān)吃了一驚,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急道:“二皇子這是要去哪?” “為什么我就不可以練武?我用拐杖也能跑得比他們快?!避髟9钠鹑鶐停p眼倔強地望著前方,臉上寫滿了矛盾和不解。 “這……或者是因為……因為二皇子第一天上學,所以陳先生才對二皇子特別照顧。”小太監(jiān)剛開始還有些支吾,后來越說越順。 “我不要特殊照顧!”荀裕吼道,步子邁得更用力了,最后干脆在徑道上疾馳起來。 小太監(jiān)嚇出一身冷汗,只好跑在后面追趕他,他知道二皇子是在往武館方向去,他已經(jīng)遠遠望到了武館里練武的小公子哥及高臺之上威嚴的九五之尊了。他確實低估這個殘疾孩子的速度了,那孩子拼命跑起來,他一個正常人追著都感覺費力。 “二皇子快停下,可不能再跑了!”小太監(jiān)刻意壓低聲音道,再跑前面就沒有遮擋物了,皇上也就能一眼發(fā)現(xiàn)他們。 見二皇子置若罔聞,小太監(jiān)心都要跳出來了。正打算搶先一步抱住他,卻見他突然剎住了腳,自己停了下來,躲在一根三人合抱不來的掛花樹下,張大嘴喘著粗氣凝視著遠方。 小太監(jiān)跟著停下腳步,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三皇子荀瑾正坐在那不茍言笑的九五之尊腿上,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么,直逗得皇上仰頭大笑。小太監(jiān)回頭看了看三皇子,又看回遠方,嘴唇動了動,欲言卻止。 荀裕僵硬地站著,搭在桂花樹上的手使勁摳了摳,剝下一片殘留著積雪的濕潤樹皮。良久,他突然指著高臺之上那壯碩的明黃身影道:“坐得最高的那個就是皇上?” 小太監(jiān)點頭,這孩子大概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吧? “皇上就是我的父親?”荀裕眼里流露出一種復雜的情緒,稚嫩的聲音在刺骨的北風中飄遠。 這回太監(jiān)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了,想了想才道:“是二皇子的父皇!”父親跟父皇應該是有區(qū)別的吧? 荀裕默然低下了頭,“皇上抱著的那個孩子就是三皇子是嗎?” 小太監(jiān)輕輕點頭。 半晌無言,光禿禿的樹枝隨風搖擺,時不時甩落幾點水滴,冰冷地打在太監(jiān)和孩子頭上,引得人心頭一個激靈。 “二皇子,外面冷,該回去了!” 荀裕匆匆望了眼武館里年齡相仿的公子哥,最后又把目光定格在開懷大笑的皇上和皇子身上,“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的,”說罷,黯然垂下了頭,拿起拐杖轉身,頭也不回地往泥濘之中走去,嘴里似是喃喃自語,“我知道我跟他們不同,我就是看看,看看……而已?!?/br> 看著那個低頭漸行漸遠的單薄身影,小太監(jiān)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澀,他知道這個孩子正在用他所能理解的方式訴說著生是帝王家的孤獨。 他晃了晃腦袋回神,橫掃掉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小跑跟上他的腳步。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任務就只是送他回麗陽宮,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