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其他人了。他甚至不知道這個“許久”究竟已經(jīng)過去了多久。

    柜子里的書已經(jīng)被他翻了一遍，只是可惜都是些殘本，看了前頁不見后頁，實在讀不下去。Draco將它們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柜子里，擦拭的很干凈。

    只有那本缺了封面的高級魔藥教程被他留了下來。他想，終歸是聊勝于無吧。

    他不得不承認，人若是長期呆在幽閉的環(huán)境中，確實是很容易精神緊張的。就好像這些天以來，存在于他腦海里的那些用于溫暖自己的幻想漸漸成長擴大，然后分化成了不同的結(jié)局，只等他一進入睡眠，便開始輪番播放。

    那些結(jié)局，有時成功，有時失敗。Draco經(jīng)常從混亂的夢境中驚醒，呆呆的坐在地板上，試圖將它們驅(qū)逐出去。

    火種并不總是溫暖的。

    Draco嘆氣。

    有時他也會夢到斯內(nèi)普教授，可是看不清他的動作，甚至有時連面容都看不清，就像在現(xiàn)實中一樣，他并不能確定斯內(nèi)普教授到底在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他不愿意去揣摩，也不敢去揣摩。

    Draco的目光掃過被他碰翻的高級魔藥教程上，那本書正攤開來鋪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而draco的目光，也正正好落在了那些字上面。

    ——這樣難捱的時候，或許，致幻劑可以幫一點忙吧。

    Draco想。

    他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藥品了。

    第43章 談話

    斯內(nèi)普打開門的時候，有求必應屋里古怪的氣味讓他那張萬年沒有表情的臉也忍不住皺眉?？諝饫锸腔旌现母鞣N藥品的味道，濃厚的仿佛是一個非法的小型制藥廠。

    試驗臺上的坩堝一直都沒有停止工作，一個一個的泡泡浮出來，然后在空氣中破掉。Draco頹然的靠坐在舊書架邊，將臉深深的埋進雙膝之間，只能看到淡金色的頭發(fā)。旁邊掉落著一些空了的小瓶子。聽到腳步聲后，draco抬起頭看了一眼，復又將頭深深的垂了下去。

    “很高興你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彼箖?nèi)普的語氣倒是聽不出來哪怕有一點高興的感覺。他慢慢的走到draco身邊，撿起一只空瓶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再一次皺眉?！爸禄脛┦且粋€用來逃避現(xiàn)實的好東西。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也有會依賴他的一天?！?/br>
    “我膽小，教授。”draco甕聲甕氣的回答。他抬頭看斯內(nèi)普，原本就沒有什么血色的臉看起來更加憔悴了?；疑难劬σ彩チ松癫伞Ｋ穆曇舨桓?，聽起來似乎什么情緒都沒有?！拔乙恢痹谙?，您究竟是什么顏色的，教授？”

    斯內(nèi)普臉色陡然一轉(zhuǎn)，幾乎電光火石之間已經(jīng)后退了幾步，抽出魔杖對準了draco。

    “何必這樣緊張呢？我既已經(jīng)是主人手里的棄子，只要您愿意，讓我悄無聲息的死在這里不過是時間問題?！眃raco嘴角扯出一絲笑?！拔抑皇呛芾Щ?，我聽過您的一些故事，我也像所有人一樣一直以為，您討厭potter比較多。我沒有想到的是，您最討厭的人，似乎是我。我真的很困惑，教授，您能幫我解答么？”

    斯內(nèi)普手里的魔杖并沒有改變方向：“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教授?！眃raco笑著搖搖頭?！爸皇谴粼谶@樣安靜的地方，就會忍不住想起一些很久遠的事情?！热?，教授，當年您是知道的吧？我會中了potter的神鋒無影?！?/br>
    斯內(nèi)普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不如說，其實您一直都在附近，而當時附近竟然奇跡般的只有您一個人。不然桃金娘也不會那樣快的找到您，并且只找到了您?！眃raco慢慢的說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鞍?，還有后來，您跟我母親訂立的牢不可破誓言。我的母親希望您可以保護我，但是對您來說，恐怕這個誓言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替我去完成那個刺殺任務……”

    Draco頓了一頓，空氣里便安靜了下來。他仿佛是休息了一下，接著說：“還有，這一次……當布萊斯被捕后，最想殺掉他的人，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您吧?！?/br>
    “你有什么證據(jù)？”斯內(nèi)普平靜的問，平靜的就像是默認了draco的指控一樣。

    “我能有什么證據(jù)，不過是瞎猜?！眃raco說。“我只是假設，白色的一方一定派了許多人滲透到了主人的身邊。那么當一個不被信任卻又掌握了重要情報的布萊斯被捕后，這些滲透進來的人就一定會趕在主人回來之前除掉布萊斯。只不過我的出現(xiàn)打亂了他們的計劃，甚至可能讓他們的一些部署暴露了出來。那么既然布萊斯已經(jīng)死了，這個替罪羊落在最后一個見他的我身上，真的是再方便不過了?！眃raco抬起眼睛看斯內(nèi)普?！敖淌?，想必主人在我的家中，應該會有不少收獲吧？”

    “馬腳露出來的太多，也會讓人生疑。除了納西莎的失蹤，主人看到的也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蛛絲馬跡。Malfoy做事向來謹慎。主人能相信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彼箖?nèi)普淡淡的說?！癲raco，你聰明的讓人討厭。我不喜歡總是出狀況的棋子。若是離開霍格沃茨后，你能安靜的銷聲匿跡，那么也省的我們彼此浪費這么多時間了?！?/br>
    “在哪里都是棄子，我還真是悲哀?！眃raco低聲說?！翱墒墙淌冢覠o論怎樣仔細的想，也想不出來我究竟做過什么妨礙到您的事情?！?/br>
    “但是你在試圖影響potter。”斯內(nèi)普說。

    聽到這個名字，draco愣了一下。但是他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安靜的聽著斯內(nèi)普接下來的話。

    “potter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他將會成為英雄。——你既然聽過我的一些故事，那么你應該能想到，我會將他送上這條路，也會保證他戰(zhàn)后不會被人暗算，從光環(huán)之中剝離?！彼箖?nèi)普仿佛陷入了回憶。他記得那漂亮的綠眼睛，可以讓他飛蛾撲火一樣奮不顧身的漂亮的綠眼睛?？墒腔貞洸⒉豢偸敲篮谩Ｋ箖?nèi)普有些恨恨的繼續(xù)說。“只可惜他還是繼承了potter那樣無可救藥的一根筋。所以我不能讓任何滲透進黑暗的人與他有任何的關(guān)系。我做了那么多的部署，甚至說服了盧平那個木頭疙瘩……但是你讓我們的努力幾乎都成了白費。你利用他，甚至讓他說出了不顧一切的蠢話……”

    斯內(nèi)普自覺說的似乎有些多了，但是draco的臉色已然瞬間蒼白。

    “你怎么會知道……”draco聲音有些顫抖。他記得的，在禿鷲酒吧，Harry明明用了閉耳塞聽咒……

    “難道你也被他的智商傳染了。我早就說過，我的咒語對我來說是無效的。”斯內(nèi)普仿佛看穿了draco的困惑?！皼r且，你們的聲音真的太大了。”

    Draco頗有些無力的辯白：“既然您聽到了，那么您應該也聽到了，我并沒有做什么，所有的話，所有的承諾，都是Harry自愿做出的……”

    “自愿？”斯內(nèi)普嘲諷的笑了笑?！拔掖_實聽到了，你竟然知道魂器。那么你會不知道魂器對于佩戴者的影響么？”

    Draco臉色愈來愈白。他閉上了嘴，一個字的反駁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主人對于你的血統(tǒng)的執(zhí)念。而當這樣的執(zhí)念伴隨著魂器一并影響了佩戴者之后，將其引導成為其他的情感對于優(yōu)等生的你來說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你唯一不能確定的是Harry究竟被影響到了哪一種程度，但是你還是選擇了賭一把?！彼箖?nèi)普說。“看起來效果不錯啊，小malfoy?！?/br>
    Draco死死的咬住下唇。斯內(nèi)普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一把一把的戳進自己的心臟。他也曾試圖說服自己，Harry對于自己的情感并不全部是由魂器主宰的。但是斯內(nèi)普的話把他硬生生的拖進了現(xiàn)實。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斯內(nèi)普所說的才是真相。他甚至想過，當伏地魔被殺死后，當一切回歸正常后，當Harry終于徹底的從魂器的影響中解脫出來后，如果……那么，他離開也是可以的，畢竟沒有成咒的承諾，也不過就是幾句無傷大雅的空話而已。

    Draco承受不了這樣的不安，所以他總悄悄的麻痹自己，自己所求的不過是一直生存到戰(zhàn)后，在戰(zhàn)后也能一直生存下去而已。但是無論是布萊斯，還是斯內(nèi)普，他們的話卻剝下了他的偽裝，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軟弱和自私。

    腦海中的混沌讓他無法正常的思考。他的語氣聽起來仿佛垂死掙扎：“那么您呢？到了戰(zhàn)后，您與Harry的曾經(jīng)擁有的關(guān)系，也會干干凈凈的不留一絲痕跡么？”

    “我？我走不到那個時候。”斯內(nèi)普沉聲說。“不只是我，所有在黑暗中憧憬黎明的人，都將注定無法親身走進黎明?！?/br>
    Draco沒有說話。此時斯內(nèi)普的樣子仿佛與記憶中布萊斯的形象重合了起來，他們在說著一些他不曾想過的話，一些足以讓他震撼到無以復加的話。Draco從來不曾了解過的那些人，而此時此刻卻仿佛正一點一點讓他窺探到所謂光明身后鋪天蓋地的迷霧。

    沒有抱著必死之心的人，是不會為著縹緲的光明而主動縱身深淵。而那些雖然企圖掙脫黑暗但卻沒有足夠勇氣的人，只能如他自己一般，在交界處的灰色地帶苦苦掙扎，無法投入光明，也不敢為著觸碰不到的結(jié)果而徹底的沒入黑暗。

    終究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渺小而膽怯。懷抱著最后所殘存著的一絲理智，在別人的博弈中無謂的沉浮。

    “Harry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事，他也并沒有知道的必要。他是被選中的救世主，所以他不能辜負所有人傾注在他身上的期望，包括他可能永遠不知其存在的那些人?！彼箖?nèi)普繼續(xù)說。“誰都不被允許去妄圖打破這樣的平衡，包括你。”

    Draco微微閉上眼睛，輕聲嘆了一口氣：“那么教授，我會死在這里的吧？”

    “我不是鄧布利多，并沒有耐心引導新手。”斯內(nèi)普沒有回答他，只是說?！拔壹热灰呀?jīng)耐著性子告訴了你這么多事，你認為我只是為了讓你死的明白一點么？”

    “但是教授，跳下深淵的勇氣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眃raco疲憊的回答。他有些累了。他甚至已經(jīng)想不清楚自己這么久以來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什么了。他簡直一點干勁都沒有了。

    但是斯內(nèi)普依舊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xù)說下去：“由于布萊斯的意外被捕，導致Harry只能離開原本安全的萬無一失的落腳點，開始逃亡。為了保護他的行跡，甚至連鳳凰社都沒有多少人真的能說清他到底在哪里，而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他也越來越危險。這樣的情況主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彼箖?nèi)普說的很自然?！拔抑浪呀?jīng)采取了一些方法，雖然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是如果萬一主人成功了，那么就需要有人可以將Harry救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