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包大人？”賈蓉壓住驚訝之色，悄聲：“他怎么來了？”

    “剛才好像打雷似的，一震，把他震醒了。”賈赦轉(zhuǎn)身，順手拉著賈蓉：“去外邊扶著你包大人，我去給他倒杯茶?！?/br>
    說話間，包勉早已在賈瑜和賈芝的攙扶下，緩慢入內(nèi)，道：“聽赦老闡述過前因后果了，你爹臨危不懼，倒也不錯?！?/br>
    賈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包勉，悄聲解釋著：“包大人，我爹他也不是故意要出風(fēng)頭的，只是這樁案子真很奇葩，趁早處理，拖著不好?！?/br>
    包勉笑笑：“不說都是為君分憂，為民請命的，我看起來會是如此小肚雞腸，不識好歹的？”

    對于賈珍擔(dān)任的官職，包勉覺得還是挺合適的。即使賈珍是從一介草民直接躍到四品官，可他也不是毛頭小子，知曉官場上雖然沒有賣官鬻爵，可是也是有些“鍍金”的名額留給某些人的，比如龍禁尉。光聽這名字，含“龍”便迎面一股赫赫威風(fēng)。

    這三百龍禁尉是開國太、祖爺設(shè)立的，本意便有些偏袒武勛后裔，怕日后武勛子弟出仕不順。這事他們文官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因為本朝是難得沒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朝代。四王八公這些開國勛貴都繼承了三四代，有的家族至今還領(lǐng)著軍權(quán)。哪怕現(xiàn)如今有些尾大不掉，哪怕諸如賈家，還自我作死著，可最后斷案時，依舊是網(wǎng)開一面。

    從皇家對待開國勛貴的后裔來看，便讓他們這些官員們有種安心的感覺，能夠希冀國士待之，國士報之。

    包勉從賈家從勛貴的待遇，又聯(lián)想到自己個身上。知曉他病了，當今是連夜派了御醫(yī)給他相看把脈，不由得感覺自己渾身像是打滿了雞血一般，精力充沛，能夠立馬回去處理公務(wù)。

    聞言，賈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忙從賈赦手中接過茶，恭恭敬敬遞到包勉跟前，跟人賠不是：“對不起包大人，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br>
    “沒事。”包勉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而后視線轉(zhuǎn)向公堂。他自己審過案，也看過不少人審案，但還是沒有見過五個人就把公堂肅穆氛圍撐起來，尤其是太師椅上那端坐的賈珍，倒是不見半點儒雅之色，反而將軍人的堅毅果決之氣透得徹徹底底。不像是在審案，反而直接像是在拿著刀砍頭的。

    賈赦邊喝茶邊垂眸教育兩孩子，“看見了沒？你們兩好好看啊。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一穿上官服，一身在公堂，賈珍整個人氣場就更盛了。嘖嘖，文中帶武，武中帶文，也真是……”

    賈赦嘆口氣：“雖然有點小羨慕，但還是太苦了。天天起早貪黑就開始練，開始學(xué)，把自己個逼得太緊了。蓉兒，你記得以后要好好孝順你爹啊。你爹他也不容易啊?！?/br>
    賈蓉篤定的點點頭：“那是自然?！?/br>
    包勉也不由得感嘆一句：“賈大人也真的的確確是吳下阿蒙，令人刮目相看?！?/br>
    賈珍：“…………”

    賈珍自然聽得見隔壁房間內(nèi)眾人的議論，不由得暗自腹誹一句—還真把公堂當做戲臺了？

    不光隔壁房里那一撮，還有跪地的一幫人！

    賈珍直接將簽籌扔叫嚷的被告之一周鑫寶身上，一字一頓強調(diào)：“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況你不過區(qū)區(qū)一貴妃外甥！向天借了勇氣不成？連八議都算不上，還敢咆哮公堂？”

    周鑫寶捂著被砸到的額頭，愈發(fā)氣憤不已：“你敢如此待我？小心我姑姑讓姑父栽了你的烏紗帽！別以為你賈珍很厲害！”

    賈珍緩緩吁出一口氣，“給本官打！出了事，本官抗！”

    “你敢！”

    賈珍拿起簽籌，直接對準周鑫寶的膝蓋扔過去。霎時間，公堂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伴隨著尖叫聲以及簽籌落地的聲音，周鑫寶噗通一聲側(cè)倒在地，憤怒咆哮著：“你這是屈打成招！”

    “濫用私信，我要告你去。”周鑫寶惡狠狠的盯著賈珍。

    見狀，賈珍面色不改，依舊拿著簽籌直接朝著人扔。此后咆哮叫喊聲，簽籌落地聲，匯成一曲，縈繞在公堂。

    公堂內(nèi)外所有人：“…………”

    賈赦，扶著坐在小馬扎上昏過去的包勉，邊叫著：“快掐人中，人中！”

    渾然不管西房內(nèi)雞飛狗跳的一幕，賈珍直接把人砸昏了過去，感覺耳根子瞬間便清醒了一分，一抬手拍驚堂木：“下一個被告。”

    也是富商之子的艾繼光瞧著被衙役拖走的周鑫寶，當即面色一白，老老實實雙膝跪地。

    “不要廢話，本官問你答就好?！辟Z珍掏掏耳朵。他的耐心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

    “是你先看上那賣身葬父女？要付錢了，周鑫寶來跟你掙？”賈珍擰眉問道：“然后那周三之女，也就是周小花就坐地起價？”

    “不，她一個美貌如花弱女子怎么……”

    “閉嘴，就回答是不是這樣發(fā)展的？”賈珍深呼吸一口氣，克制住把驚堂木往下扔的沖動，咬牙問道。

    被怒喝嚇得一顫，艾繼光忙不迭點點頭：“回……回大人的話，是這樣的?！?/br>
    “你跟周鑫寶平日有無冤仇？”賈珍問：“一個姿色平平的，你們是沒見過女人？為了面子？”

    倘若絕色美女就罷了，這死者看起來也不是楚楚可憐白蓮花類型，怎么就會讓人當街打起來？就算這兩熊少爺蠢，他們的爹總不會蠢吧？

    不是歧視，在京城三四品官員子弟都夾著尾巴做人，一個商賈之子，哪里來的底氣如此耀武揚威的。

    “你爹沒讓你最近乖一點？”

    聽著賈珍接二連三的質(zhì)問，艾繼光感覺自己迎面而來噼里啪啦幾巴掌，瞬間把他打醒了幾分，嚇得瑟瑟發(fā)抖，結(jié)結(jié)巴巴回道：“還……還望大人明鑒，草民真得是……真得是一時意氣用事，是周家的仆從先動得手！”

    說到此，艾繼光眼眸迸發(fā)出一抹亮光，鄭重道：“真的，是他先動的手，然后我自當命人還手，打著打著就不知不覺誰推搡了一把，結(jié)果就……就打死了人。那老漢卻是詐騙！”

    “大人，這……這沒準是仙人跳??！”

    “恩?！辟Z珍冷冷應(yīng)了一聲，又問了幾個問題，而后也不遵守審判順序，又派人把原告周三帶了過來。

    周三一手捂著臉，一手又捂著額頭，驚恐無比的看向賈珍：“大……大人，草……草民真是良民，這……這什么都交代了。我……我就是想騙點銀子，可沒想到我閨女會出事啊。就是想多訛點銀子才敲鼓的?？蓱z我那閨女年芳二八……”

    “閉嘴！”賈珍揚了揚驚堂木：“把你為何選擇西城前因后果給本官詳詳細細說一片，膽敢有一句弄虛作假，本官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北城向來三教九流混居，周三也算鼎鼎有名。可正因為老油條，那也該懂眼色一詞，知曉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

    根據(jù)前京城第一紈绔敗家子暴露，非但京城大大小小的衙門有他們這群金蛋蛋的圖冊，便是各種成氣候的幫派也會想盡辦法搞到金蛋蛋們的資料，免得自己有朝一日不識泰山，沖撞了人。

    “草……草民真沒想那么多，只是想著富貴險中求，眼熱劉拐子賺了錢多，也想去西城碰碰運氣，那人傻錢多肥羊多，”周三結(jié)結(jié)巴巴回道：“大……大人，我就像騙個錢，沒想到會出了人命。那閨女我真打小養(yǎng)大，不容易??！”

    賈珍轉(zhuǎn)眸瞧了瞧驚堂木：“帶下去，把周鑫寶給我?guī)蟻怼！?/br>
    周鑫寶被一口水噴醒過來，聽聞賈珍又要傳喚與他，眼眸里蹙起一把火，可下一刻又齜牙咧嘴疼開來，咬牙切齒著：“等我見到我爹！”一定要狠狠告賈珍一狀。

    心理依舊耀武揚威著，但被衙役粗如的推向公堂，周鑫寶腿還是不由自主軟了又軟，跪地。

    “不要再廢話，說說怎么就那么好興致想要買人了？”賈珍冷聲：“怎么打起來了的？”

    “看著長得不錯，想買就買了?！敝荟螌毬勓?，捂著嘴，眉眼間卻是依舊帶著股漫不經(jīng)心，道：“誰叫那個姓艾的敢跟本少爺爭？打他還是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