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他今天有新歌發(fā)到網(wǎng)上了?！崩先丝嘈σ宦?，“他是個有才華的孩子，是我沒教好他，讓他走了太多彎路，養(yǎng)成一身惡習，落得今天的下場，活得一點價值都沒有?！?/br>
    焦唯鼻子發(fā)酸，說不出話。錢楠看她通紅的眼圈，猶豫片刻，伸出手臂將她攬住，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做完這些，她說：“喬老師的新歌一定會讓大家記住他的，只要還能被人記住，生命就是有價值的?！?/br>
    老人看她一眼，嘆了聲氣。

    錢楠的手機突然響起，她跑到陽臺邊接起電話，是下屬說有媒體要采訪他們。

    “拖住記者，現(xiàn)在迅速調(diào)保鏢來醫(yī)院，不能讓他們接近喬旭的病房。還有，宣傳主題還是選擇PLANA，主打激勵和生命的價值，去掉所有祈福的內(nèi)容，沒必要。我們只用歌曲質(zhì)量和數(shù)據(jù)說話?！?/br>
    一系列事情安排完，她回到病房外，對喬旭的父親說了即將安排保鏢的事，老人沒有異議，焦唯則輕說了一聲“謝謝”。

    謝謝錢楠和樊姿不計前嫌，能在喬旭離世前給他最后的體面。

    很快，保鏢到位，記者也舉著攝像機紛紛前來，爭前恐后地想要得到喬旭病情和死亡的第一手資料。焦唯冷眼看著這些吃人血饅頭吃得不亦樂乎的記者們，忽然很慶幸喬旭現(xiàn)在還在昏迷中，看不到這殘忍的一幕。

    錢楠也有些唏噓，聽過喬旭唱歌的人都說他有才華，但他自己走錯了路，一步錯步步錯，到最后他竟然只能憑靠死亡才能再博得一部分關(guān)注了。

    生命到底算什么呢？

    總有人說人命關(guān)天，那么，犯過錯的人命又算什么？

    錢楠已經(jīng)能夠想象到記者會如何擬定標題了，什么“昔日創(chuàng)作型歌手喬旭命懸一線，新歌發(fā)布意欲為何”，大抵就是這個為題，然后擅自揣測一大堆樊姿工作室助他發(fā)新歌的意圖，再扯一扯當年發(fā)生的事，最后把樊姿和喬旭的關(guān)系加上一層曖昧的色彩——一塊熱騰騰的滿料人血饅頭就制成了。

    她嘆了聲氣，開始感嘆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憤世嫉俗。

    她們離開醫(yī)院的時候，老人將嘴唇抿得青白，眼睛盯住外面舉著攝像機和麥克風的記者們，似乎又蒼老了幾歲。

    錢楠陪焦唯回到暫住的酒店，焦老師今天是從劇組請了假過來的，明天一早就要趕回去。

    “喬旭的歌，拜托你了?！?/br>
    她臨走前，焦唯這樣對她說。

    錢楠點頭，表示自己一定竭盡全力。

    焦唯感受著錢楠身上那種與兩年前完全不同的氣場，突然問道：“我能抱你一下嗎？”

    錢楠愣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張開雙臂，輕輕抱住了焦唯。

    女人身上常有的煙酒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醫(yī)院的消毒水味。

    “我曾經(jīng)總想去死，”焦唯抱著她，聲音低啞，“剛剛看到喬旭，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想好好活著?！?/br>
    “嗯，活著才有希望?！卞X楠輕聲安慰她。

    焦唯繼續(xù)說：“我父母都去世了，幾個親戚都不熟。看到喬旭他爸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如果有一天我也得了什么絕癥，連個幫我善后的人都沒有?！?/br>
    錢楠心頭一跳，忙說：“你別瞎說?！?/br>
    “你有家人、有朋友，當然不用擔心這些，我只有煙和酒，”她笑得有些苦澀，“現(xiàn)在也不敢喝太多了，喬旭的路我不想也跟著走一遍。所以啊，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錢楠覺得有一句話很適合現(xiàn)在說出來，但是她張張嘴，到底沒能說出來。

    “你不要瞎想，你現(xiàn)在發(fā)展很平穩(wěn)，粉絲也有不少，好好發(fā)展下去，總有一天會再紅起來的。”錢楠勉強笑笑，繼續(xù)說，“到時候你有千千萬萬的粉絲陪伴，還會認識更多的朋友?！?/br>
    焦唯笑得更苦了，說是笑，看著更像是哭。她從錢楠身上起來，艱難地彎起嘴角，說：“好，借你吉言，謝謝你今天陪我?！?/br>
    錢楠搖搖頭，和她道別后，走了。

    其實，她哪能看不出來焦唯是故意讓她說出“你還有我”這句話的呢？

    錢楠知道，焦唯現(xiàn)在正是最脆弱的時候，她急需一個依靠。而自己，恰好被她喜歡過，現(xiàn)在又能陪伴她，于是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焦唯想要的依靠。

    她完全可以用安慰的語氣告訴焦唯——你還有我。但有些話啊，說出來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

    她不想欺騙焦唯，因為她根本沒做好，或者說，她根本沒做過這種準備。

    錢楠開車回公司，算了算時差，給樊姐打去電話。

    先是說了些喬旭的事，等話說得差不多了，她嘆了聲氣，問樊姿：“樊姐，你會選擇一個把你當內(nèi)心慰藉的人做另一半嗎？”

    樊姿大概猜想到焦唯今天對小楠說了什么，想了想，答道：“不會。我會選擇一個和我心靈相通、彼此珍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