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他就在那古舊的好像從前年古墓里取出來的獸皮冊子里，看到了他自己……

    第67章

    “這、這是,怎么回事？”指著獸皮冊子里那個幾乎是照著自己的五官描畫出來的，穿著一身廣袖長袍、飄逸如仙的男子,白芎整個人陷入了可怕的靈異事件臆想中。

    打開獸皮冊子的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他腦子里嗡的一聲，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他,必須去找到什么，一定要找到！

    可是,找什么呢？

    直到他看到那副畫像，心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這個瞬間,突然便塵埃落定了一般。

    他一直很奇怪，自己好端端的,既沒有被車撞,也沒有被雷劈，怎么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傳說中被上仙禁錮了的世界呢？腦子里好像有一個聲音呼之欲出,卻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死死壓制住了，攪得他腦子里劇痛無比。

    “一千年了,妖族一直在等待上仙的寬恕,如今，上仙垂憐,終于讓罪人們等到了上仙！”說著,大巫放下權(quán)杖,緩緩跪地，在白芎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行了一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我、到底是誰？”白芎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fā)干，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沒辦法自欺欺人了，這一切都太過詭異，就好像命中注定他要來到這個世界，完成一項(xiàng)他不記得是什么，但是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您是玄應(yīng)上仙，也是姜坻，也是，白芎?！贝笪卓酀嘏吭诘厣?，被白芎輕輕地扶了起來，強(qiáng)行按在鋪了獸皮的石榻上。

    “說吧，我聽著呢?！?/br>
    “千年來，我天狐一族被禁錮在此處，不可修煉，不可渡劫成仙，說來也是妖族的報應(yīng)！”

    “那真是一個極好的時候啊，天地間靈氣充沛，人族和妖族皆可修煉成仙，直到后來，妖族漸漸生出了不滿之心，他們嫉妒人族強(qiáng)大的繁衍能力，嫉妒天道對妖族的不公，都是渡劫，人族卻總是比妖族受到更多的偏袒。”

    “于是，妖族的首領(lǐng)們暗中密謀，利用在宮中為寵妃的狐族少女，悄悄變動了祭壇的陣法，引來了被封禁在九幽之地的鬼族。”

    “鬼族肆虐，又對人族的血rou有著天然的覬覦，人族死傷無數(shù)，等到上界得到消息的時候，人皇已經(jīng)隕落，新皇率領(lǐng)人族修士，與妖族、鬼族殊死一戰(zhàn)，終于不敵，為了重設(shè)祭壇向上天祝禱，尋求上仙相助，新皇以rou身為祭，魂魄為引，重新打通了被妖族強(qiáng)行關(guān)閉的通道?！?/br>
    “那后來呢？那個新皇，就這么死了？魂魄為引……那是連投胎轉(zhuǎn)世都不能了嗎？”白芎突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痛。

    “不……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如今，我妖族就不是被禁錮，而是被族滅了?！贝笪卓嘈σ宦?。

    “新皇為解救天下蒼生，親手在新鑄的祭壇上，以上古神龍的骨匕為刃，剜出了自己的心，心頭之血浸潤了祭壇，強(qiáng)大的神魂沖破了妖族的禁錮，終于換來了上仙的垂憐，當(dāng)然了，對妖族而言，從那天開始，就是我們的末路之始了。”

    “那，那個親手剜出了自己心臟的那個人呢？”

    “上仙，您還沒有想起當(dāng)年之事嗎？”大巫的臉上浮現(xiàn)出奇怪的表情，似是憐憫，又似乎帶著淡淡的僥幸。

    “我想不起來了。”白芎茫然地看著那獸皮上的畫像，總感覺那人雖是萬人景仰的上仙，周身卻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愁苦，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突然，那獸皮上閃過一層瑩潤的白光，白芎眼前一花，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卻是一片戰(zhàn)火后的斷壁殘垣，巨大的祭壇上，一個穿著黑白兩色祭服的少年仰頭看天，蒼白的臉上滑下一顆淚珠，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骨刃。

    白芎面露哀傷，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剖開胸腔，青筋暴露的右手猛地掏出一顆熱騰騰還在跳動的心臟，鮮血從傷口中噴濺出來，染紅了純白的衣襟。白芎呆呆地看著他，又若有所思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道猙獰的傷疤，白芎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嗯，縫合的醫(yī)生大概是個無證行醫(yī)的，還不如他縫布娃娃的手藝呢。

    下面的祭壇上灑落一片淡青色的光芒，一個倉皇失措的身影出現(xiàn)在祭壇上，踏著滿地的鮮血，失魂落魄地抱住了血盡而亡的少年天子，那雙有些熟悉的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

    “別哭，我、我不疼的……”白芎很想替那少年擦干男子臉上的血淚，卻怎么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男子將祭壇上已經(jīng)停止跳動的心臟重新取下來，放入少年的胸腔，然后，不知道從何處取出一根金色的絲線，笨拙地將少年破碎的胸腔慢慢縫合起來，不知道是因?yàn)閺奈醋鲞^針線，還是因?yàn)殡p手抖動得太厲害，那針腳歪歪扭扭的，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偷拿了母親的針線，試圖自己動手把破掉的布娃娃重新縫合起來。

    “阿坻！對不起，我來晚了……”那男子終于縫好了傷口，顫抖著手將那被鮮血浸透的衣襟攏起來，抱起已然冰涼的尸身，猩紅的雙眼漠然地看著祭壇外戰(zhàn)火紛飛的戰(zhàn)場。

    變幻成原形的妖族們哀嚎著被一片淡青色的光球吞噬了，那些形貌丑陋的鬼族幾乎是一碰到那淡青色光芒便瞬間煙消云散，大地上四處都是倉皇逃竄的妖族，然而，他們的速度太慢了，慢得根本跑不過無處不在的光。

    再然后，兩個神仙模樣的人出現(xiàn)了，身后還帶著一個透明狀的鬼混，那鬼面無表情地漂浮在半空中，卻讓盛怒的上仙瞬間崩潰痛哭。

    一切都結(jié)束了，妖族被永世禁錮在流放之地，鬼族也被重新鎮(zhèn)壓在九幽之地，天地間，只剩下戰(zhàn)后幸存的人族，男子將那殘魂帶到了一個開滿了彼岸花的地方，一遍一遍地對著殘魂重復(fù)呢喃著——

    “阿坻！姜坻！你答應(yīng)過要好好修煉，讓我在仙界等你的，你這個小騙子！”

    “姜坻！你看看我好不好？”

    殘魂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虛空的所在，眼神沒有一絲焦距，白芎卻透過那男子的回憶，看到了他藏在靈魂深處的畫面。

    穿著明黃色太子服的小家伙，傲氣十足地抬著rou嘟嘟的小下巴，命人將爬到樹上摘果子吃的少年抓了下來。

    “你是何人？竟敢在御花園內(nèi)偷果子？”

    “太子殿下，這位是廢妃元氏之子，陛下開恩，免他一死，如今在御花園內(nèi)為奴?！贝髮m女一臉厭惡地看著那瘦弱得好像鬼一般的少年。少年細(xì)瘦的雙手死死扣著地上的磚縫，卻不敢抬起頭來，害怕自己眼中的憤恨被這些人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