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最近晚上總是做夢，睡不安穩(wěn)。

    她夢到一個身形模糊的孩子開心的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甜甜的叫她mama，跟她撒嬌。

    讓她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里，可是還沒等她伸出手，畫面一轉(zhuǎn)。

    孩子渾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哭著質(zhì)問她為什么不要她。

    醒來又是一身冷汗。

    顧斯年被她的動靜吵醒了，打開床頭燈，溫柔的抱著她，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背。

    “又做噩夢了？”

    顧念在他懷里點點頭，用力抱住他的腰，仿佛要從他這里汲取一點溫暖。

    “我夢到她甜甜的叫我mama，然后全都是血，她一直哭，一直哭，問我為什么不要她。我……我也好舍不得她，可是怎么辦？爸爸，我好難受?！鳖櫮钤谒麘牙镞煅?。

    “念念乖，沒事的，手術(shù)安排在明天，你就當(dāng)自己睡了一覺，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給我?！鳖櫵鼓晡橇宋撬陌l(fā)頂。

    “爸爸，我們生下她好不好？我們可以搬到一個誰都不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安定下來。只要我們不說，沒人知道我們是父女的……”

    她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就像抓住了最后一顆救命稻草。

    “顧念！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讓她生下來叫你什么？mama還是jiejie？而且我們倆這么近的血親關(guān)系，這孩子生下來有90％以上的幾率是不健全的，生下她就是對她的不負(fù)責(zé)！”顧斯年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被一下一下的拉扯。

    那可是他們的孩子啊，是她與他的結(jié)晶，他卻要逼著自己去殺死她，他的心怎能不痛？

    是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zé)任，把顧念傷的體無完膚。

    可是，他已經(jīng)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對不起，念念，是爸爸錯了。相信我，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彼诡^疼惜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顧念淚流滿面，無助的點了下頭。

    第二天一早，顧斯年帶她到醫(yī)院計劃生育科做手術(shù)。

    今天醫(yī)院罕見的人少，氣氛肅靜到有些傷感。

    把顧念送進(jìn)手術(shù)室以后，他就靜靜的靠在手術(shù)室外的走廊上，也不搭理旁邊各種打量的目光。

    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血腥氣，明明cao刀了幾百上千臺手術(shù)，應(yīng)該早已習(xí)慣了的東西，現(xiàn)在卻讓他站立難安。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不過十幾分鐘的手術(shù)時間卻仿佛無限漫長，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顧念被推了出來，麻醉藥效還沒過，她還昏迷著。

    他眼光一掃便看到護(hù)士端著的托盤里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裝著一團(tuán)一團(tuán)模糊的東西，像是染了血的棉團(tuán)。

    這是他的孩子，他和念念的骨rou。

    耳邊‘嗡’的一聲，仿佛有什么炸開，震的他猝不及防。腦子里一片空白，深切的無力感密密麻麻的把他包圍。

    他第一次直接的感受到，眼前這個脆弱嬌小的女孩為他流掉了一個孩子。

    他真混蛋，她也還是一個孩子，他卻讓她承受了這么重的傷害。

    他憑什么覺得自己有能力可以護(hù)好她。

    他的自負(fù)，他的自以為是換來的是慘痛的教訓(xùn)，血rou模糊，畢生難忘。

    他真的有資格去擁抱她的余生嗎，讓她背負(fù)著沉重的罪孽和壓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