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改道
車站上,寧遠看著手里那張開往海城的車票,心里空落落的難受。 正要買票的崔清水突然又折了回來,問正在發(fā)呆的寧遠:“你就打算這么回海城了?” “我也不知道,心里總覺得怪怪的,又覺得有些失落......”寧遠神情黯然。 “我不回海城”崔清水坦然:“我要回甘谷,既然已經(jīng)到了甘肅境內(nèi),我要回家看一趟,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更多的線索?!?/br> “我.…..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寧遠有些猶豫了,回到海城意味著又開始那段毫無波瀾、平庸無奇的日子,可敗興而歸、無疾而終的這趟旅程,總覺得少了那么一丟什么,心里也多了一份放不下。 “聽從你自己的內(nèi)心,你父親的事,你是真的不想查了嗎?”崔清水微瞇著眼睛揣摩著他的神情舉動。 “我...”寧遠竟然語塞了,“我也不知道...有時候就覺得前路艱難,查了又能怎樣?萬一再搭上我這條小命就不值了,可有時候突然很鄙視自己這種懦弱,我覺得我對不起我爸…...” “既然如此,你還是跟我一起的好,至少我需要你!”崔清水淡然的笑了笑,替他做了個決定。 “我說你們兩個不是兄妹嗎?怎么說話這么曖昧?談戀愛呢???”董依琳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一旁,嘖嘖嘲諷道。 寧遠瞪了她一眼,眼神中瞬時多了份篤定:“那我去退票!”說著他拿著那張在手里已經(jīng)攥的汗津津的海城車票向退票窗口走去。 ...... 天祝到甘谷也就三四百公里,坐火車只需五六個小時,這五六個小時里,就聽董依琳一直在絮絮叨叨的給未來炫耀著她傲人的成果:什么兩三年就從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混成了易學(xué)界的大佬、自己的照片和事跡還在美國時代廣場大屏幕上展出過、曾經(jīng)還為位于美國硅谷世界頂級的公司看過風(fēng)水、曾代表中國風(fēng)水界出席過什么國際大會等等,說到興頭一把搶過未來的手機,隨手從手機出搜出一些照片來,均是董依琳與某某某影星的合影,董依琳與某某某大導(dǎo)演的合影,甚至還真有董依琳與某水果手機品牌的e大合影! 不過怎么看怎么奇怪,寧遠拿過手機,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仔細端詳起來。這些照片不知是經(jīng)過哪位高人之手,作假程度確實可以以假亂真,不過依然逃不過廣告出身的寧遠的火眼金睛!這明明就是ps過的,寧遠嘴巴微微上翹,不懷好意的笑了出來。 “未來,別信她,這照片是假的!”寧遠笑著說。 董依琳臉漲紅,口吐濁氣正想狡辯,火車就轟鳴著進了站。 甘谷站也是一個縣級站,沒比天祝大多少,出了車站門口就有一堆拉活的黑車,崔清水對著一輛黑車司機說了幾句方言,便招呼眾人進了車。 董依琳擠在窄小的桑塔納里抱怨著:“這車這么破,待會山路能走嗎?”“哎喲,司機大哥,你就不能擦擦后座嘛,全是土.…..我這衣服可是阿瑪尼的!” 司機cao著濃重的方言笑著問:“阿尼瑪是什么?很貴嗎?” “哎喲,你可真不講究, 是阿瑪尼,不是阿尼瑪…...”董依琳說,“當年我在美國講座的時候.…..” “行了!你能不能消停點!”寧遠實在受不了她的嘰嘰喳喳了,惱怒道:“真后悔為什么要帶著你!” 車子一路行駛,穿過一些破破爛爛的小村莊,很快就駛?cè)肓艘黄叹G碧綠的大草原,這草原堪比電腦屏幕的壁紙。未來興高采烈的望著窗外歡呼著:“哇,好多牛羊!” 司機笑瞇瞇道:“怎么樣?不覺得我們甘谷破了吧?” 董依琳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嬌羞的低聲道:“沒覺得破啊,我是說你車破!”司機陰沉著臉不再說話。 這一路,寧遠不下十次對這位丑神棍大姐的智商和情商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就她這樣還能騙得了那么多人,上她當?shù)娜耸怯卸啾堪?.….想著想著又想到了還在醫(yī)院的羅小七,不禁暗暗下定決心:找機會一定要將這女神棍送進局子!詐騙犯,應(yīng)該也能判個幾年吧。 車子繼續(xù)往東南方向行去,漸漸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那片綠油油的大草原變,而是被一片片灰蒙蒙的小村落取代。 隨著司機說了聲“到了”,車子便緩緩?fù)T诹寺愤?,“下面的路車子開不過去了,你們得靠自己走過去”司機說。 放眼望去,那一排排的小村落是建在一大片凹地當中,車子所停的這條馬路正好就像一條盤旋的蛇一般,將整個村落盤圍在最里面,但想要下去村落,無論如何都要經(jīng)過這條巨蛇身上的一條條泥濘小岔道。 崔清水臉上帶著復(fù)雜的神情朝村里望去,激動、喜悅、緊張、迫不及待…... ....... 似乎剛下過一場雨,這些小岔道十分不好走,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泥潭中,鞋子臟了一大片不說,有時就得跟拔蘿卜一樣使勁拔著陷入泥地的雙腳,待走到最近的一個村子,眾人已是精疲力盡了。 望了望即將西落的太陽,寧遠對崔清水道:“咱們要不先在這里休息一晚,明天白天繼續(xù)趕路?”崔清水猶豫了一下,看到眾人一副副狼狽模樣,勉強的點點頭道:“我們先進村,找個老鄉(xiāng)家歇歇腳。” 崔清水所在的村子叫大卜村,位于整個村落的最里面,若想走進去大卜村,看來是需要穿越整個小村落了。寧遠不禁好奇道:“這盤旋大路上分布著各種方向的岔路,可為何就沒有直達你們村的呢?” “我們村不需要,大卜村世世代代以研習(xí)玄術(shù)為主,是不愿意讓外界打擾的。再說,很多生活用品我們都可以自給自足!”崔清水解釋。 “不行啊,你們這是閉門造車!你知道中國為何在八國聯(lián)軍打進來時輕易就范的原因嗎?就是因為閉門造車,不接受外界新事物…...”董依琳開始喋喋不休的講述她的那套觀念了。 “閉嘴,少說兩句”寧遠低聲喝道,不過不得不說,這當了神棍的人還真是張嘴閉嘴就能說出一大串聽著有理有據(jù)的大道理。 說著話,四人就已經(jīng)進了最靠近路邊的這座小村落,正是晚飯時間,村民們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口,邊吃飯邊與對門的鄰居聊著天;有人還三三兩兩坐在路邊,一邊吸溜著碗里的面條,一邊嘻嘻哈哈的圍著象棋攤看棋支招,小孩子更是歡欣雀躍的跑著跳著...好一副和諧的畫面,這在家家戶戶緊閉家門,甚至連隔壁鄰居都不認識的城市中,還真是很罕見的。寧遠面帶憧憬的笑容,眼露艷羨的看著眼前這番景象。 可下一秒,他眼神中很快涌現(xiàn)的詫異替代了那份羨慕!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詫異的合不攏嘴! 他們的闖入,似乎一下就給這份安寧和諧畫上了句號。取而代之的是那份警惕和不安,剛剛還在高聲闊論的人們在一時間內(nèi)竟然都做鳥獸散! 四人瞪大眼睛看著家家戶戶瞬間緊閉的大門,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變故來得太突然,周圍一片安靜,只剩下田埂里蟲子的叫聲。 半晌,首先反應(yīng)過來的董依林對崔清水抱怨道:“你們這邊的民風(fēng)也太不淳樸了,見了我們至于這樣嗎?” 崔清水若有所思的正想著什么,聽她這么一句惡狠狠的回瞪了一眼,董依林識趣的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現(xiàn)在怎么辦?”寧遠問。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崔清水說。 眾人順著小路往前走,發(fā)現(xiàn)這一路下來外面沒有一個人,就像在一瞬間被獵戶驚擾到的林中之鳥! 家家戶戶緊閉的大門再次說明了一切:他們并不歡迎陌生人來!直至走到最后一家,依然是大門緊閉,崔清水上前敲了敲門,“誰呀?”有個滄桑的聲音問。 “我們路過此地,看天色已晚想在貴府借宿一宿,可以嗎?”崔清水禮貌的問。里面立馬不說話了,崔清水又敲了敲門重復(fù)了一遍,里面還是不說話! “奇怪了,這怎么有種唐僧取經(jīng)的代入感?”寧遠忍不住嘟囔道。 “你還別說,我總覺得這村子里有一股陰氣……”董依林小聲的說。說完從兜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黃符捏在手上,然后又一一遞給眾人道“別怕,我這道黃符幾米之內(nèi)任何鬼怪都不敢靠近!” 崔清水輕哼一聲,將黃符還給了她:“不需要!” “找找看有沒有旅店之類的”董依林建議著。 于是眾人又沿著小路挨家挨戶找去,“奇怪,這里為何一家旅館都沒有?”董依林又問。 “這有什么奇怪的,這里又不是什么景區(qū),也沒有游,為什么要建旅館?”崔清水無語的說。就在這時,“咯吱”一聲,好像是開門聲,聲音雖不大。眾人卻覺得在這寧靜的村莊里顯得格外好聽。 “有人開門了,快”寧遠第一個尋聲跑了過去。果然,有戶人家的木質(zhì)大門正在緩緩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歡欣雀躍的對后面用喊了句什么,然后看著門口出現(xiàn)的是幾個陌生人,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不過看他并沒有像其他人那般排斥陌生人,反而抬起那雙天真的小眼睛滴流滴流打量了眾人一圈,然后用濃重的方言口音問:“你是阿丐?” 眾人一臉迷惑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崔清水見狀連連迎了上去,俯身用方言和顏悅色對小男孩說了些什么,這時就聽小男孩朝身后喊了幾句,然后門口就出現(xiàn)了一個神色慌張的年輕婦人。 年輕婦人見到門口四人,連連將小男孩護至身后,不由分說就要關(guān)門,崔清水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一只腿正好卡住了門縫,婦人一慌cao著一口濃重的西北腔問:“你們……你們要做什么?”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路過貴地想借宿一宿”崔清水說著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婦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怯怯的問:“你們是外地來的吧?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崔清水答:“我是本地人,我家就在前面的大卜村,我一直在外地念書,我這次是想回家的,不想路上車壞了耽擱到現(xiàn)在,只能在此借宿一晚上了…對了,這幾位都是我朋友~”說著他指了指身后說。 婦人用晦澀難懂的方言又問了句什么,卻聽崔清水也用方言對答如流,她這才相信了他所說的,連連將四人讓進了屋。 進了屋婦人四處張羅著給他們準備吃的,寧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奇問:“為什么這一路走來大家都是緊閉家門?” 婦人嘆口氣道:“唉,別提了,自打出了事之后,一到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門,尤其見到你們這樣的陌生面孔,沒人愿意冒這個險啊?!?/br> “出事?出了什么事?”崔清水問。 婦人一臉詫異:“你…你還不知道嗎?那你回來做什么?” “知道什么?你快說”崔清水急的黛眉直蹙。 “那……那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難過……”婦人鋪墊道:“我也是前些天知道這個事情的,據(jù)說前面的一個村子,一村的人都出事了,幾天前那個村子發(fā)生了一場大火,大火之后死的死、傷的傷,所有的人都廢了……” “是哪個村?”崔清水神情緊張,聲音哆嗦。 “就是……就是你們……大……”婦人結(jié)結(jié)巴巴說。 “什么?!”崔清水一聽這話一躍而起,手里的饅頭也掉在了地上。淚眼婆娑的望著天邊出神,過了好一陣,他沉重的嘆了口氣,保持著難得的冷靜問:“怎么起的火你知道嗎?” “聽說就是幾個外鄉(xiāng)人干的,而且據(jù)說是你們村子有人得罪了什么人,因為這場大火,實在太詭異了…” “怎么個詭異法?”崔清水極力克制著自己保持冷靜。 “那場大火只燒了大卜村的人,村里的建筑、農(nóng)田等竟然絲毫未染,而且有人親眼看到,越往村子中央火勢越大,一旦靠近村子邊緣又會自動熄滅;所以也就只有大卜村受災(zāi)了,領(lǐng)村絲毫未影響。所以也有人傳言說是天神發(fā)怒了,那幾個陌生人就是下界的天神?!眿D人眼神空洞,神神秘秘的低聲說。 崔清水再也坐不住了,那張本就煞白的臉此刻仿佛是一張白紙 ,起身默默的走出屋子,在黑夜的映襯下顯得甚是恐怖。婦人猶豫片刻還是壯著膽子拉住她:“娃子,你好不容易躲過去了,不要這么沖動,想想辦法再……”